“这样说的话……叶知县,会不会是这张阿治在故弄玄虚,他早就把自己老母弟弟接到了别的地方,却只放出风声,说家人尚在峰尾镇呢?若是如此,还要劳烦你多派人手,一定要盯住张阿治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家人找出来啊?”阮元思索半晌,对张阿治家人之事,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中丞所言甚是,下官回到台州,便即去办!”叶机答道。
“那中丞,您的意思是……这张阿治可以收降不成?”邱良功听着阮元如此在意张阿治家眷问题,也不禁多了些联想。
“是啊,张阿治虽是贼首,但从我这些年了解的情况看来,他为恶不深,也并非执意要与官府对抗之人。既然如此,就有收降的机会,若是能找到他老母弟弟,将他们严加看管,张阿治必然坐立难安,到时候咱们再去劝降,就有机会了。”阮元思索道“不过,还有一事,你等也要清楚,张阿治眼下尚有二十余船,若是贸然受降,他必然暗怀骄横之心,其手下部众,也纷繁难治。所以……王军门、邱镇台,蔡逆北至浙江之前,我们也一定要在张阿治身上,打个漂亮仗啊?”
“这个自然,邱镇台那边,也早就准备好了,若是张阿治,咱们无论船炮,都能占到上风。只是……”王得禄似乎还有些疑虑。
“但说无妨。”阮元劝道。
“中丞,先前李将军在的时候,他调度得力,用兵严明,出征之际,甚至不惜自用心腹,快马传讯,是以调兵一向迅速。但眼下浙江换了我,我却没有那么多心腹可以前往东南传信。这样咱们调度兵船,就更困难了,无论征剿张阿治,还是后面对阵蔡牵,都需要宁波定海,与台州温州一并出师才是,是以调度一事,我眼下也正在犯愁,想着如何才能更加迅捷呢。若是中丞有办法,还望中丞指点一二。”王得禄道。
“既是这样,那……既然眼下海防局势刻不容缓,有些你们调度不了的人,我可以借给你们。”阮元一边思索,一边还是想到了办法,对王邱等人道“我有个办法,便是新设一种专门用于军务的传单,这传单我从杭州找匠人来做,上面都有特殊印记,我先为你们留足空白传单,一旦有海警,又或需要清剿哪一股海寇,又或我抚院有令发兵,就按实际情况填写下面内容。我会告诉沿海各省,你们填好传单以后,凭这份传单,可以直接使用最快的驿马,就算是从抚院到温州,用六百里加紧,不过数日便到。以后你们有军务用兵事宜,便尽可用此传单,这样兵船集结、各镇配合作战,就不成问题了。”
“既是如此,也多劳烦中丞了!”王得禄、邱良功等人见阮元为自己解决了调兵问题,也当即谢过了阮元。
果然,阮元离开宁波之后,便从杭州调了匠人刻制传单,很快,军务传单便在各镇齐备,随时可以投入使用。阮元也给福建巡抚张师诚去了信,言明张阿治家眷情况,希望张师诚可以在福建与叶机合力,调查张家实情,用以分化蔡牵势力。
至五月末,阮元方才回到杭州,先前孔璐华因阮孔厚在家生病,悉心照看于他,未能及时南下,此时阮孔厚已然病愈,孔璐华便和阮家其余家眷一道乘船抵达了杭州,阮常生原本想着入京,可这年入春,黄河突然再度决堤,沿漕上下,一时通行困难,不时听闻漕船沉没,阮元担心他毕竟年轻,独自北上恐有危险,只好让他暂缓入国子监进学之事,而是和孔璐华等人一同南下杭州。
而凑巧的是,就在孔璐华来到杭州后一日,刘凤诰也到了浙江学政任上,前来拜访阮元。阮元见了旧日同学,也自然大喜过望,这一日当即破例,在家中备了盛宴,与孔璐华一道,盛情招待了刘凤诰。
孔璐华与刘凤诰并不相识,但先前听阮元念及翰林同僚,自也对他有些了解,这时亲见其人,也主动对刘凤诰笑道“刘宫保,先前我虽从未见过你,可听夫子说起你的次数多了,今日一见,竟似见了个熟人一般,丝毫不认生了。夫子平日在家,可是说你学问远胜于自己呢!夫子总是说,你初入翰林之时,便即发愤读书,经史文学之作,无不涉猎,而且啊,你在翰林读书侍奉的时候,可比夫子长多啦!夫子这在外做了官,明明军政之事办得都不错,却总是抱怨,说现在读书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若是能像你一样,在翰林里多些时间潜修学问,说不定现在啊,已经可以尽数通解一经了呢!哈哈,我这夫子什么都好,就是……就是有些贪得无厌啊?”说着,孔璐华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
可她浑然不觉的是,她那清澈温柔的声音,掩口浅笑的姿态,早已被刘凤诰尽收眼底。刘凤诰从来矜持,见了她这般高贵典雅,又兼端丽自如之状,却也不禁面红耳赤,一时不知如何应过。直支吾了半晌,方才答道“夫……夫人过誉了,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参与编修《实录》之事,学问上也生疏了不少,伯元这些年,在江南编刻图书甚多,其中便多有经解之作,我是知道的,这学问上的功夫,自是不如伯元了。”
“金门,这学问之事,我终是疏懒了些,自己心里有数的。”阮元也陪笑道“不过今日,我却真是想着好好敬金门兄一杯,金门兄现在已升了太子少保,看来皇上对金门兄,是青睐有加啊。先前我持服在家,不愿饮酒,今日你我重聚,你又得此宫保之职,那我正是应该好好敬你一杯才是啊!”说着也举起了酒杯,与刘凤诰敬过之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