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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蹊跷啊……”阮元想着澳门之事,或许陈中孚所言也是道听途说,未必符合实情,只得向陈中孚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澳门吧,先告诉那艘小西洋兵船,澳门本是大清疆土,即便是他们大西洋人自己互斗,也自当清楚澳门尚有中国百姓,所以不许用兵,只待我二人前去商议!等澳门的事解决了,我再去阅兵,如何?”
“那就有劳阮总制了!”陈中孚当即向阮元拜谢道。
两日之后,阮元便即打点好行装,准备出门阅兵了。阅兵之前,阮元和陈中孚一路南下,很快到了澳门。
可是,澳门方面的情势发展,却已经远远超出了阮元的想象。
“你就是大西洋去年派来澳门的头人吧?你等兵船为何如此不晓事,我已经再三劝谕你等,不得用兵动武,为何前日夜间,他们竟还从兵船上差人下来,擅自扣押了那边的兵头保连玉?听他们说,这次从小西洋前来,也是为了救你脱困,那这件事,就劳烦你向我们说清始末了。”这一日,阮元也抵达了澳门的同知衙署,左右两旁各有十余个葡萄牙人,在例设屏风阻隔下与阮元隔着屏风对立,阮元这时问的乃是右手边之人。清朝在澳门虽未设县治,但考虑到澳门已经成为商港,另有不少国人居住在内,便在澳门设置了一个同知之位,阮元这次前来,便暂时借用了同知衙署讯问澳门兵变之事。
原来,就在阮元抵达澳门前两日,葡萄牙海军从果阿东进,一直停泊在澳门外海的那艘军舰,已经卸下小船,派遣数十兵士登陆,将之前的澳门兵头拿捕,并且救出了之前被澳门士兵软禁的澳门总督亚利亚加。而清朝所谓“小西洋”,其实指的就是印度一带,既包括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辖地,也包括葡萄牙的果阿,其中细节国人往往不愿深究,只一概称为“小西洋”了事。这亚利亚加听了阮元询问,当即答道:“总督大人,您也看到了,对面这个自立为兵头的保连玉,根本就不得人心!我们的兵船只用了七十个人,就将这保连玉一党悉数抓获,而且昨日他们登岸之时,也没有伤害一个澳门的中国人。这样说您就该明白了,我才是葡萄牙国王钦定的总督,而他不过是自立兵头的乱臣贼子!那么大人,我将这乱臣贼子带回国内接受审判,您也应该同意吧?”
这亚利亚加担任总督之前,便曾在澳门居住,是以深谙中国官场之事,与阮元交涉时,其他言语均是他说葡语,一旁翻译帮忙译解,唯独这“乱臣贼子”四字,他自己说的就是中文。阮元听翻译将他言语一一译过,也向另一旁一名居中的被缚之人问道:“你可是保连玉?”
“是的,我是保利尼奥达席尔瓦巴尔博萨。”这位名叫保连玉的被缚军官模样之人向阮元答道。(按此时葡萄牙驻澳门自立,后被擒获之人,依今日葡语译名,即为保利尼奥达席尔瓦巴尔博萨,一般称为巴尔博萨或巴波沙,因其人名甚长,且清代官方文献均记载为保连玉,后文均按保连玉之名称之。)
“既然他们所言兵变的兵头,就是你本人无疑,那我先问问你,你为何要监禁你们原来这位头人,为何要拥兵自立?”阮元自然也记不住保连玉名,但通过翻译译解,已然确认此人就是所有在场之人口中的保连玉,便即继续问道。
“我……我是为了我们所有澳门葡萄牙人的权利!”不想这保连玉方一开口,竟是语出惊人:“我们的国家在改革,如果改革成功了,我们所有澳门葡萄牙人的个人权利,都会受到更好的保护和肯定。但是……但是这些人顽固不化,不允许我们改革,他们……他们会害了葡萄牙的!总督大人,我虽然驱逐了这位原来的总督,但我并不想自己做总督,我们选了自己的百姓,出来组成议事局,由会议决定澳门一切政事,我不是为了自己!更何况,我们议事局的成立,已经得到了我们国王许可,这个原来的总督,也已经被我们国王罢免了,总督大人,我……我们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符合我们葡萄牙法律的啊?”说着,保连玉也看向自己怀中,似乎是在暗示阮元,自己手中尚有国王签署的委任状。
“去搜搜看。”阮元当即吩咐了下来,两名官兵便即将保连玉身上搜了一遍,很快取出一张纸来。阮元当即命令翻译译成中文,待阮元看到这篇委任状时,只见汉文确是同意保连玉管理澳门事务的字样,也便点了点头。
“总督大人,国王陛下的谕令,我这里也有!”不想亚利亚加略一沉思,竟也从一旁随从手中接过两张纸来,亚利亚加也继续向阮元道:“总督大人,我这里有两份,一份是他们这些人闹事的时候,我们国王送来的谕令,国王陛下听说他们闹事,严厉谴责了他们!第二封是昨日果阿的船上送来的,已经同意将保连玉拿捕,另择总督管理澳门!大人,您要是不相信,也可以问问下面这些兵士,他们都是忠于国王陛下之人,这保连玉什么澳门百姓一般的言语,都是他收买人心的借口!还请大人明察,让我们将保连玉带回国内,这件事,不就结束了吗?”
一时之间,下属吏员已经将亚利亚加所持两份文书翻译完毕,阮元看着三份文书内容,竟然完相反,一时也是大惑不解,便又让人将三分文书一并取来。尽管阮元对葡萄牙文一字不识,但看着文书下面签署之人的笔迹,却是完相同,绝非多人签名所能写成。
“陈中丞,你也来看看,这几个名字,像是同一个人写的吗?”阮元也让陈中孚上前详加观察,可是陈中孚同样看不出什么差别,只好向阮元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