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一瞬那,他立刻恢复了笑容,依然是那个倜傥风流的翩翩公子。但常直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凝结了。
“常直虽然寄居于他人府上,可还是时常提醒自己要恪守女子本份,不敢有所僭越。望柳郎君以后不要再如此调笑于我。”常直不卑不亢地道。
“哦,何以见得?”他微微一挑眉头,深深地看着她。
“这首诗的后半部分是朝游江北岸,夕宿瀟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是说一个女子想追求自己钟爱的恋人,但却遭到世俗的鄙弃,最后不得不在白驹如隙的岁月中感到青春年华渐去,容貌将老。这让她陷入更大的悲哀和更深的忧思之中。而常直却觉得自己得到了那么多人的赏识和疼爱,能够在这乱世中有一席之地,已经很好了,不敢奢求其他的。何况,男女之情,本不该是常直这种孤女所该想的,也万万不敢想,还请柳郎君以后切勿再以此调笑于我。”常直垂首道。
柳士元收起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只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方道“常小娘子既然知道这首诗,难不成不知道其实这首诗另有深意吗?”
“常直见识浅薄,只懂字面上的意思。至于深层意思,未曾,亦不想去深究。如柳郎君想知道,或者想与人探讨的话,请另找旁人吧。失陪了。”常直向他福了一福礼,不等他再回话,便急匆匆地从小路走了。
柳士元看着她匆忙的背景,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小厮从桃林里走了出来,道“柳郎君,这个常小娘子似乎与其他娘子有些许不同啊。”
她没有脸红,没有娇怯,没有那一脸欲语还休的娇羞。
“岂止些许不同,可是大大不同啊。”柳士元颇有深意地道。另找旁人?这府内除了崔钰儿能跟他谈诗论道外,还有哪位娘子有此才学呢?难道她已知道与崔钰儿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自己?这可有意思了。
常直自然不知道身后的事,亦不知那俩人有何看法。她之所以想赶快离开那里,却是为了避嫌,毕竟孤男寡女,独处桃林,如若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她必死无疑啊。
再有一点,虽然那柳士元看起来风度翩翩,人畜无害,不知怎的,她却寒毛倒竖,每次见到他,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感觉她曾经有过。
那时她将一只温顺的小棕熊抱回营地时,父亲要将它杀了。她自然不肯,正在两人呕气时,那小棕熊猛地吼叫起来,倏地扑向父亲,幸亏父亲的贴身侍卫一枪戳死了它。吓得目瞪口呆的她坐在地上,两眼对着它那圆瞪的眼和两排尖利的牙齿,一阵阵冷汗冒了出来。
她自然是知道那首诗的深层意思的。只是,他的壮志未酬与她何干呢?或许,与崔钰儿相干?常直又想起了救崔钰儿时看见的那一袭青衣和在湖边假山旁听到的私语。心中的疑虑越发重了。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让她再也无暇理会这些琐事。老太君翌日便告知全府,说大夫人近来过于劳累,力不从心,暂时于雁平堂休养。而管家之权自然会交出来。至于交到谁手上,那要通过一场考试来考核。也就是说,府内众夫人或娘子皆有机会。
此消息一出,立刻轰动全府。近日来各房夫人自然都见过大夫人,知道她精神颇好,再加上流民之事二郎亦为她挣了不少面子,想着总能趾高气扬一阵子。却不料,情况急转直下,竟在此时传出她要‘休养’的消息。这可耐人寻味了。名义上是‘休养’,谁知道是不是被‘夺了权’?
于是,各房夫人纷纷派出自家的‘探子’去探听,可无奈无论是端雅堂还是雁平堂,皆如铁桶般,消息只进不出。即使有人知道那几个掌柜的被打了,且被严二郎发落到了天长市。但焉知这不是权利争夺下的牺牲品呢?至于其他的,都是些风言风语,在老太君的高压政策下无人再敢提这茬事。
不过,对大夫人为何被发落的兴致却逐渐被接下来的考试所替代了。毕竟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大事。无论是与之息息相关的众主子,还是毫不相关的奴婢们,都在窃窃私语。为什么是窃窃私语呢?因为这消息太过震撼了,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无论是严府,还是扬州城其他世家大族,这可都是绝无仅有的。
因此,端雅堂外时不时的便有探听消息的奴婢经过,得到堂内众丫鬟的确切消息后,忙忙的跑回去告诉自家主子。自然又是一番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