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心中微紧,到底还是跟着嬴华庭转身走了出去。
嬴纵默然无声的坐在那处,只等沈苏姀踏出殿门身影都要消失了才眉头微蹙的抬了头,她的步伐比平日里快的跟在嬴华庭的身后,雪色的斗篷迎风翩飞,好似御风而舞的蝶,他远远看着她飞走,不曾去抓,她本就是为了苏阀而归,从来就不是为了他啊。
嬴华庭和沈苏姀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陆氏和嬴策说话,雍王淡笑着听着,时不时能插上一二句,陆氏笑问嬴策,“这几日跟着你父皇上朝,可有听出什么门道来?”
嬴策苦笑,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忒无聊……”
闻言雍王顿时笑开,陆氏则满面无奈,嬴策轻咳一声又道,“不过也能听得明白,只那些文官一说起来便没个边儿,还是枢密院的武将利索些,连着几日的倒也不说什么门道,总之也不甚讨厌,有些事细细琢磨起来倒也十分有意思。”
陆氏一笑,“哦,你喜欢枢密院的武将?你倒是说说那些事情有意思?”
嬴策眸光一转,当即生出两分促狭,“比如朝中旧臣和新党,比如权阀和贵族,比如枢密院和六部,又比如那些人会看父皇眼色那些人又是真心为大秦考量,早朝上下统共就那么几十个人,细细分辨起来倒是一出大戏……”
嬴策和陆氏笑谈着这几日来朝上的小动静,各党各派的暗流也被他看在眼中,嬴策一边说着一边感叹昭武帝的厉害,能将这满殿小心思颇多的臣子握在掌心实在是一门学问,他们说的热闹,嬴纵却并未插话,稍作了一会儿便道要去栖霞宫当先告辞了。
走出寿康宫的时候外头正是寒风呼啸,风中夹杂着雪粒儿,冷的渗人,嬴纵掀帘上了王辇,容冽当即朝栖霞宫而去,嬴纵独自坐在王辇之中,脑海之中浮现的却是沈苏姀今日的模样来,湖蓝色的宫裙极衬她雪瓷般的肤色,面上薄施粉黛,整个人娉婷清绝叫人移不开眼,嬴纵越想眉头越是皱,待王辇停在栖霞宫门前时才将容色恢复成了寻常。
自宫门而入,一路都是寂静无声的,玉蝉见嬴纵来当即便要去通报,却被嬴纵挥了挥手给制止了,玉蝉对着嬴纵指了指书房,含着笑意退了下去,玉蝉笑意明朗,嬴纵一时并不知何意,只想着母妃今日里的心情大抵不错,走进正殿,右转经一段回廊至书房,还未走进便听到了一墙之隔的书房之内传来西岐茹温柔带笑的语声。
“这安魂香在香里头算不得高品,我是个不会制香的,也只能就着这简单方子着手。”
“如你说的,这里头的安息香也可替换成苏合香?倒是更淡更养神?”
嬴纵听闻此话立刻眉头微蹙,因是借着养病的名头,西岐茹素来不会和宫中的其他妃嫔走动,便是实在挡不住的,也只在前殿见一见罢了,今日到是谁得了她心意入了书房,听着西岐茹的声音,倒是极为悠然透着愉悦的,嬴纵心中怀着疑问放轻了步子朝书房入口处走去,只入口处一停,待她看到站在西岐茹身边的人儿之时眸光不由得一深。
“正是呢,苏合香亦有开窍安神之功,倘若娘娘觉得安息香配入方子闻着不好,将这两样换一换也可,安魂香虽则简单,可制香的流程一样不少,娘娘若是制好了此香,旁的也十分容易上手的,新香制出必要窖藏让香味融合通透,时间的话最好在……”
沈苏姀身上的斗篷已经脱了下来,此刻正和西岐茹坐在临窗的榻上说话,她是背对着嬴纵方向的,本是专心的与西岐茹讲香,却忽然看见西岐茹朝她身后看去,沈苏姀话语一断,不由得也转过了身去,当即便见嬴纵一身墨袍站在门口定定看着她。
西岐茹看着嬴纵唇角微扬,“从寿康过来的?苏姀与我讲香,你且听听?”
西岐茹随意的一言,嬴纵目光从沈苏姀身上移开,走到了与他们相对的宝椅上落座,沈苏姀本欲起来行个礼,西岐茹又一笑一把将她拉了住,看着沈苏姀道,“你继续。”
沈苏姀本是要出宫去刑部的,彼时走出寿康却不知怎地脑袋一热想来栖霞宫看看,与嬴华庭说了一声要去贵妃这里取一样东西便与她分道扬镳了,为何来此?当然是因为知道他今日亦会来,她可不是想尽了法子非要见他,只是……只是……
嬴纵没来之前沈苏姀有条有理讲的好好地,可他一来沈苏姀这心思当即混沌且无法专注了,适才她转过身时嬴纵眸色一片深谙,想到他适才那模样,沈苏姀料定他必定是尚未消气的,抿了抿唇,在西岐茹兴味的注视之下沈苏姀缓缓开了口,“窖藏的时间长短只看香品性味,窖藏需得在略寒至深之地,让香品自行融透,万……万不可心急……”
沈苏姀话语之间再没有适才那般滔滔不绝了,嬴纵坐在她们的对面,此刻正将目光深深落在她肩上,沈苏姀心中不知怎地浮起两分紧张,再对上西岐茹的笑意,哪里该有适才品香论道的悠闲心境,西岐茹是什么人,几眼便看出嬴纵今日似有不对,再看沈苏姀今日来了栖霞宫再不像往常那般说几句便走,她思忖着必定是有什么问题了。
西岐茹唇角微扬的扫了一眼嬴纵,笑着直起了身子,眸光一讶忽的想起什么似得道,“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未曾吩咐,阿纵你陪着沈姑娘,我出去一会子。”
西岐茹说完便走,沈苏姀面上顿时微红,若真是有事吩咐,唤一声玉蝉的名字便是,无论如何不该让主子出去,谁还看不出这是让他们说说话呢,沈苏姀等西岐茹走出去才抬起头来定了定神,看向嬴纵,嬴纵也正看着她,那眸光莫测幽深,沈苏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正犹疑不决,嬴纵却突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沈苏姀下意识的身子后仰,好像他要对她做什么一般,嬴纵至她身前停下,眉头一挑,“既是怕我便不该自己送上门来。”
沈苏姀眉头一簇,挺了挺胸脯,“谁怕你!”
嬴纵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忽然一把攥住她的腕子将她拉了起来欲走出书房去,沈苏姀不知嬴纵要将她带向何处,可他走的快她也只能跟上,从正殿而去,眼看着前路的方向是向着他从前所住偏殿而去的,沈苏姀抿了抿唇,手腕动了动他却立时攥的更紧。
从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半面脸,那侧脸的棱角虽然硬朗却又分外流畅柔润,墨发以一素钗挽着,行止之间只看到他肩头的发丝擦着他脸际打着旋儿,沈苏姀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试探的问,“眼下……还在生气呢?”
嬴纵脚步不停,却不答话,沈苏姀深吸口气,“你……你要哪样才不气呢?”
沈苏姀看到嬴纵面容稍稍有所变化,好似是皱了眉,她心中“咯噔”一瞬,要说对别人她素来是有分有寸,一般情况下连让她道歉的机会她都不会给,偏生遇着这人,她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想她都来了栖霞宫了,如他所言她此番可是自动送上门,可他倒好,刺她一句就再不说话了,难怪那么多人都怕他,要对付他也实在是难上加难。
“你看我都来了栖霞宫了,要不然你就不气了?”
沈苏姀试探着一问,却看到嬴纵好似又皱了皱眉,沈苏姀心中当即又是一沉,罢罢罢,她自己送上门来他也是不会给她半分好脸色了,难道她昨天真的说了什么大逆不道叫他不能原谅的话?沈苏姀思来想去,摇了摇头,并没有!
眼看着前面就要到他的寝殿,沈苏姀一颗心稍稍的悬高了那么两分,不由得苦笑道,“咳,你若实在还气,那就先气着吧,华庭尚在刑部等我,我说了至多半个时辰便去寻她,若是误了时辰便不成了,莫不如你先气着,等……”
剩下的话沈苏姀没来的急说完,嬴纵一把推开殿门,沈苏姀几乎是被他带着内力的手臂一把拖了进去,她脚下一空,“砰”的一声撞进他怀里,一手拦腰将她抱着,大踏步朝屋子内室走去,沈苏姀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想这下完了,她可真算是自己送上门的,思及此沈苏姀便是一挣,“嬴纵,你先放我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嬴纵揽着她的手越紧,垂眸扫了她一眼,面上表情分毫未变,眼看着已经入了内室,眼看着那墨色帷帐的床榻已经近在咫尺,沈苏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从来霸道,可那霸道里头却又是处处照顾着她的,今日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这人似乎是生了大气,他早前忍了那么多次,今日将她带来这里莫不是要将她给……
“嬴纵,如此不妥!”
话刚落定,嬴纵已将她放在了床边,沈苏姀刚坐在床边便要起身跑,嬴纵却一把将她肩头按了住,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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