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大人说,郡主的心病他或许治不好,可郡主身上的咒术却只有他能解,司命大人愿意为郡主效劳,还请郡主给大人一个机会!”
碧星垂着眸子,说话的语气亦万分恭敬,不止沈君心几人犹疑万分,便是沈苏姀也有些摸不准这位司命大人的意思了,然而无论如何,事关她身上的牵机咒,沈苏姀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眉头微蹙,她面上的笑意消散的一干二净,“我身上有什么咒术?”
沈苏姀不可能如此直接的说自己中了牵机咒,在西楚这等咒术盛行之地,或许能为她身上的牵机咒找到生机,可对于微生瑕,她是断然无法信任的,她现在只想知道,微生瑕到底知道了多少,亦或者,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果然,沈苏姀话音一落碧星的眉头便是一皱,而后,她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灯笼出来,那灯盏和宫廷常见的六角灯笼形制一样,可却是被缩小了数十倍,整个躺在碧星的掌心之中小巧又精致,看似是白银所铸,却又比白银更为寒光簇闪,上坠玉环丝带,下接流苏屡屡,却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挂件儿,而那镂空的灯笼中空,里头却盈盈闪动着一抹墨绿的幽光,沈苏姀看着这场景,骤然便想到了北魏那巫女羽画表演过的诡异场景,一时间,碧星这等清新动人的柳样女子也变得有几分诡谲莫测起来……
“郡主不信碧星,碧星可为郡主卜测。”
清冽的一句话落定,沈苏姀将目光落在了那小巧灯笼上,墨眸微眯,抿唇未语。
碧星不打算就此放弃,而是道,“郡主不信碧星,不让碧星诊治,但是至少可以让碧星诊一诊郡主身上是否真的有咒术又是什么咒术……”
碧星一句话出,沈苏姀顿时皱眉,碧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身上是什么咒术?她不知道,微生瑕便也是不知道,或者是知道却不确定,可这么说来,自己身上的牵机咒就和微生瑕无关了?沈苏姀心底想着,却也不排除碧星在她面前做戏,唇角微动,她当即点头,“既然如此,便叫本宫看看你的本事,若是诊错,那你也没有资格做这上阳宫的外司命了。”
碧星说着话也是存着试探,却没想到沈苏姀竟能应下,应下便罢了,却又是定了这么个局,若是她诊错,上阳宫杀了她或者赶走她也不算师出无名。
碧星深吸口气,看着沈苏姀点了点头,道一句“得罪”便以莲花式坐姿坐了下来,柳样的貌美女子坐在满是灰尘的堂中却不叫人觉得失礼,相反,就在她将那灯笼挂件儿抛起的刹那碧星的周身立刻生出一层碧色的淡淡光晕,而那银色的小灯笼却在抛至半空之后就被定了住,随着碧星手上结印的变化她周身光晕更甚……
这样的场景沈苏姀曾在羽画身上见过,这位碧星相比羽画却还没那般邪乎,因此沈苏姀全程都是八风不动的,嬴华庭和谢无咎早前也见过,眼下也还算镇定,而沈君心和孟南柯却是第一次见到,两人眸色一凝,对西楚的阴阳咒术都有些郑重起来!
碧星旁若无人的结印,目光却落在沈苏姀的身上,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某一刻,那灯笼里头的那一抹绿光骤然一盛,同一时刻,碧星亦结手印指向了沈苏姀,喉间发出一声轻喝,那灯笼蓦地朝沈苏姀靠近了三分,而后,一片死寂的室内骤然想起了叮铃铃的铃铛声!
那灯笼竟是一个铃铛,却又不是寻常铃铛!
就在那铃铛声响起的刹那,沈苏姀舒展的眉头骤然一簇,而那泰然的面色更是一白,放在椅臂上的手更是一把将椅臂攥了住!
“阿姐!”
沈君心第一个发现沈苏姀的不妥,他朝她走来,沈苏姀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脚步,眸光一抬,豁然看住了堂中仍在结印的碧星,那铃铛就在她五步之外的虚空轻摇,而那叮铃铃的声音好似引子似得将她脑海中的前尘旧事引了出来,刹那间,那牵机咒发作的疼肆虐而来!沈苏姀眼底一片深沉,却没有阻止碧星接下来的动作,哪怕那疼已经让她满头大汗!
见堂中变故忽生,暗室中的三人也藏不住了,三人齐齐奔出来,都将冷凝的目光落在了碧星的身上,因为沈苏姀的制止三人才未去阻止,沈苏姀面色难看,碧星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清秀的面上生出冷汗来,而那结印的手更是在不停的颤抖,柳枝般纤细的身子已是摇摇欲坠,那双冷冽的眸子从一片平静变作了且疑且惊,大约在五六息之后,她喉间再轻喝一声,只见那灯笼里头的幽光一灭,而后便徐徐飞回到了她掌心。
碧星面色一白轻咳两声,唇角竟然现了几丝血迹,她深吸口气将那灯笼收入袖中,十分淡定的将唇角血丝一抹,这才眸光惊诧的看向沈苏姀,沈苏姀面色惨白冷汗如瀑,却只是眉头紧皱未曾失态,在她收回灯笼的那一刹更是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常态,碧星欲仔细的看沈苏姀两眼,却被沈苏姀沉冷的眸色逼得不得不垂眸,她深吸口气方才能开口,却是道,“郡主身上,不止一种咒术,一种对郡主有害名为牵机,另一种……”
此话刚落沈苏姀的眉头便是一皱,怎会是两种咒术!
沈苏姀顾不得去惊讶碧星看出了她身上的牵机咒,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第二种咒术上,却不想碧星喘了一下道,“碧星功力不够,只知道这第二种咒术的存在,却不知道是哪一种,若郡主三日之后再让碧星为郡主看诊,碧星必能诊算的出!”
碧星的面色明显的是受了内伤,沈苏姀看的分明,却是不答此话反而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袖子上,“那灯笼有何玄机?”
淡淡一句话却叫碧星面色一变,她拳头紧攥一瞬,而后才看着沈苏姀恭敬道,“这件法器名为玲珑盏,是司命大人赐予碧星的阴阳骨。”
“法器”沈苏姀是明白的,道家玄学家术士都会有自己的法器,可是这阴阳骨三字却让沈苏姀有些迷惑,“阴阳骨和解?”
碧星闻言面色更白,默了一瞬才道,“阴阳骨是每个阴阳师从修阴阳术第一日便要带在身边的法器,阴阳师或许会有很多法器,可这阴阳骨却只能有一个,阴阳骨不仅有阴阳师自己的元气具有法力灵性,它还和阴阳师多年的修为牵连,阴阳骨必定是阴阳师最厉害的法器,好比阴阳师的命骨一般,倘若阴阳骨毁,那阴阳师终生修为都会被废,倘若阴阳师死,那这件阴阳骨也会失了法力沦为普通器物……”
玄学术士大陆诸国都有,可这阴阳师却是西楚独有,既和玄学相通,可又比普通的玄学更为邪性,就好比这阴阳骨一说,沈苏姀乃是第一次听见,可既然阴阳骨有这样大的作用,这碧星却为何用事关生死之物做这一次施法的法器!
就不怕他们在这玲珑盏上手废了她的修为?!
碧星抬眼一扫便看清了诸人面色,也能看出众人心中所想,她唇角微抿道,“郡主身上的咒术隐的极深,只有用法力最强大的法器才能诊的准确,再来,用阴阳骨为郡主施法问诊乃是司命大人的吩咐,司命大人的命令碧星不敢违抗。”
碧星的语声再不比适才清亮,反而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自然是因为受了内伤的缘故,然而她这话却是叫众人一惊,微生瑕让她来看病本就已经是叫大家意外了,却不想微生瑕还叫碧星用自己的阴阳骨看诊,这岂非是命令自己手下暴露命门所在?!
众人想来想去,只觉得微生瑕这行为只有一个可能——示好!
可微生瑕为何要向沈苏姀示好呢……
无论如何,没有人会相信微生瑕存了什么好心。
沈苏姀直了直身子,只觉得今日这一面委实有趣,他们本是要看这位外司命有什么不善,却不想这外司命从开始到现在竟然没露出半分不轨之心,要么是她城府极深用露怯的方法以退为进,要么就是……不,沈苏姀心底否定了心中的第二种猜测,微生瑕此人,绝对不会是真心派自己的属下为自己诊病,那他到底抱着什么打算呢?
沈苏姀并不知道微生瑕的打算,却是对着碧星道,“你既然算出了一样便算是为自己赢了一样筹码,至于本宫的病是否要你问诊还是稍后再议,你下去歇着吧!”
这话便是不打算处置碧星了,碧星面不改色的起身,转身出去之时脚步再没有进来的那般娉婷婀娜,待她一走,沈君心几人迅速的朝沈苏姀围了上来……
“阿姐!你身上怎么会有两种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