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府内的青石小道一路前行,所经之处,梅香冽冽,花开满园。褚桓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苏翊聊着朝中的琐事,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梅树之上。
只见,在满苑的袅娜花丛中,突兀地伫立着一根灰褐色的树干,上面纵横着不规则的驳纹,贫瘠残败,早已失去了全部的生气。
褚桓凝目看了片刻,忽然出言问道“这根枯枝可是别角晚水?”
“侯爷竟然识得这梅花?”苏翊长眉微扬,极淡地叹道“这株别角晚水是七年前夔陵城守林晟来郢都之时送于父亲的。起初几个月,这梅树长得极好,着花繁密、香溢满园,可时间一长,梅树终是不服水土,渐渐变得枯萎残败。父亲本想着换株绿萼种上,可舒湄……三嫂她极喜欢这梅花,硬是拦下了父亲不说,还日日悉心照料,期盼着有一日能重新看见它花满枝头的模样。”
“别角晚水极为名贵,只有在夔陵的土壤和气候中才能存活,”褚桓眼眉萧瑟,声音清冷一片“很多年前,我为了观赏这天下第一梅绽放的盛景,还曾去夔陵城小住过一段时日。只可惜,自从夔陵被屠城之后,血雨落尽、满地腐土,别角晚水相继凋零,到如今,花开满城、云蒸霞蔚的景象早已一去不返了。”
“春为一岁首,别角占百魁,”苏翊满面悲戚,喃喃说道“这七年,当真是世事变迁、故人离散,就连这梅花,都也消失在这世间了。”
“夔陵城的花虽然都死了,但在城外的岘山之上,还有着最后一株别角晚水,”对上苏翊惊异的眼神,褚桓眉目浅淡,缓声说道“我在岘山脚下购置过一处宅院,从前朝中休沐的时候,我常会过去住上几日。有一年,我闲来无事上山赏景,竟在山腰的断崖边发现了一棵别角晚水。”
话及此处,褚桓语意微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他眸光流转,轻扬唇角道“既然三夫人喜欢这梅花,不如苏大人趁着后日中和节休朝的时候,带着小秧和三夫人一起来我的别院中小住两日,赏梅踏青如何?”
“若是能亲眼看见别角晚水绽放的景致,舒湄必会欣喜万分,”苏翊的眸子陡然变得烁亮无比,满是期待地说道“侯爷要是不嫌我们叨扰……”
“中和胜日,本就应该约上三五好友,宴乐游冶、遥祭句芒,”褚桓淡淡看向苏翊灼然生辉的面庞,浅笑如玉道“若是苏大人愿意前来,子尧洒扫相迎都来不及,又何谈叨扰二字。”
“那便劳烦侯爷了。”苏翊急忙拱手应道,眼中洋溢着的尽似少年人般的欢喜。
褚桓看着苏翊难掩雀跃的模样,不禁无声地弯了唇角,月眉星目间氤氲起几分温柔光泽,细碎明灭,散落于满苑的梅香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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