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赵琰就拿着给小火炉扇风的小扇子给沐沁雅赶起了蚊虫,半晌后他忽地摇头而笑,给人扇风赶蚊子,这事儿还是平生头一遭儿,不过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算了,谁让他欠她的呢!
这时,在堂中坐着睡着的秦元朗被蚊子给咬醒了,“啪”的一巴掌没把蚊子打死,倒把自己给扇得不轻,也顺带着把自己的睡意也扇了个干净。秦元朗起身边挠着自己脸上的包边打着哈欠走进了内室,瞧着只有澄明躺在床上,便一时纳了闷儿。不过也就一瞬间,秦元朗眼睛一亮,立时就兴奋了起来。
他急匆匆地跑到院中,等看清了眼前一幕时,便在廊下停了下来。他使劲儿擦了擦自个儿的眼,又转了转眼珠子,又看了一遍后,才确定这不是假的,老天这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啊!今夜这是给他六哥送媳妇儿来了。
赵琰闻声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秦元朗后,又回过身去,继续着他的扇蚊子大业。
啧啧,他那孤傲冷硬,杀伐决断的六哥,几时做过这等子怜香惜玉的事情,他六哥和这小郡主,有戏!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过来给她打扇子罢!”赵琰听着身后咿呀啊哈的呜呼哀叹之声,出声提醒道。
秦元朗连连摆手,道“哎~不用不用,这事儿还是你亲自做来得好,怎能找他人代劳呢!我去看着小澄明就好。”
赵琰皱眉“收起你那乌七八糟的心思!”
秦元朗打着哈哈,掀起帘子便进了屋内。
赵琰微叹一声,他还能不知道奚光的心思?只是他与这小郡主光年龄上就不相适宜不说,且现在局势上也不明朗,他是当朝亲王,她是藩地郡主,父皇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藩王的女儿?赵琰嗤笑一声,他们这些个所谓的天潢贵胄,怕是到时候连婚事都由不得自己,他们的婚事不过是他那父皇用来权衡利弊的砝码罢了,合则用,不合则弃。
而眼前的这个小女郎,率直而开朗,俏皮又灵动,虽有些个古灵精怪却也不失细腻柔善,这样的小女郎就应该活在丽州那样钟灵毓秀的地方,不该沾染上皇家,也不该被囿于一方宅院之中。
沐沁雅此刻睡得很熟,而身子却在慢慢地向前倾着,一点一点,眼看就要倒向前面的小火炉时,被赵琰一臂给格挡了下来。
疼!
好疼!
什么东西这么硬!
沐沁雅迷蒙着眼睛,手捂着脑门儿,看向身旁的赵琰,见他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儿,沐沁雅呆滞了一会子才回过神儿来,她在秦府,她在给澄明熬药,她这会子正跟赵琰在一处呢!她怎么就睡着了!
“你看看,药应该熬好了罢?”赵琰见她一脸尴尬,怕她下不来台,出声问道。
“奥,差不多了,我去拿药碗来。”
赵琰起身言道“还是我去拿罢。”
药凉好了,赵琰把昏睡的澄明给叫了起来,小家伙睁开朦胧的睡眼后,看着头顶上的赵琰,欣喜道“叔父,嗯~好像不对,是澄明在做梦么?”
赵琰一叹“你没做梦,乖,起来把药喝了。”
小家伙一听没有在做梦,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因在躺了许久,有些个脱力,还踉跄了一下,被赵琰给一把抓住了,他坐好后看了看赵琰,又向这屋里扫了一圈,惊讶道“呀!小叔和姑姑也在!”
“你先吃药,吃完药再忙着认亲戚也不迟,快些喝罢!”赵琰对着澄明很有耐心。
澄明很听话,从赵琰手中将药碗接过,两只小手抱着药碗一仰头,便将药汁喝了个干净。
沐沁雅有些个讶异,嘿!这孩子倒不娇气,一般这么大的孩童喝个药都得嬷嬷丫鬟哄半天,他却一声不吭儿地给将药喝了,心下对澄明倒是又多了几分喜欢。
澄明喝完药后,坐在床上对着沐沁雅躬身一礼,小小的身子还有些颤颤巍巍的,多日未怎么说话的嗓子还有些哑“姑姑,是澄明不好,劳烦姑姑了。”
“你个小夫子,真是!守旧,酸腐!等明日我非得将你那学堂的师傅给轰走不可!小小年纪的,没得给教坏了!”秦元朗看着昔日白胖的娃娃变成了这幅孱弱样子,却还想着那一套套礼节,心疼之余也生出了一丝气恼。
“元朗!不可胡言乱语!”赵琰声音微沉,出声喝道。瞧着眼前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赵琰心下有些发酸,是该跟外祖谈一谈澄明的事了,若说有什么也合该他来担着,他当初救下这孩子,只是想让他活着,如今想来却有些事与愿违了。
沐沁雅摸不清眼前到底是何状况,只是她倒颇有些认同秦元朗的说法,一个五岁的孩子,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怎会如此通人伦,识世故,的确给人一些违和感。看着赵琰此刻面色微沉,看向澄明的眼神有着几分怜悯,几分不忍,几分自责。
“澄明,陈夫子,李夫子,还有王夫子的课你喜欢么?”赵琰问道。
澄明大概是没想到赵琰会这么问他,也从来没有人这么问他,一时有些讷讷。
赵琰长叹一声,继而说道“你若不喜,咱就把课停了,这阵子叔父会一直呆在京里,你想去哪玩,叔父和小叔都会带你去!”
“真的?”小儿的眸子里迸发出巨大的喜悦,眸子晶亮,似是盛满漫天繁星,就连脸上的病容也似被消掉了大半。
秦元朗和沐沁雅见此,也不禁一笑。孩子终归是孩子,饶是被教育的再像一个小夫子,也还是个孩子。这种天性只可被压抑,不能被磨灭。
“可是,可是,要是太祖父不高兴怎么办?”喜悦过后,澄明又犹豫起来。
赵琰对着澄明认真道“放心,叔父会和他说的。以后澄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澄明微抿着嘴巴,乖乖地点了点头,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等到澄明睡下后,已过了寅时。
黑夜的幕布撤去,天边已是泛起了光亮,只是天边挂着的那弯月牙儿,依旧固执地不肯走。
“走罢,我送你回去罢!”
沐沁雅点点头,忽地又想起昨夜来时她被他抱上马的那一幕,结实的臂膀,他靠近时带着微热的呼吸,还有那一丝微弱的杜衡香,不禁杏眸微闪,脸旁过掠一丝霞色。
赵琰在安远侯府的一处角门停了下来,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什么人,才将大氅拿下,露出了怀里人的脑袋。
赵琰低头问道“憋坏了罢?”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关心。
沐沁雅不敢动,两人同乘一匹马,离的太近了,就像现在,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富有磁性,有如玉石之声回荡在她耳边,扰的她心虚烦乱,连心跳也不由自主的急跳了起来。
见她低头不语,而回答他的是她那低垂的眸子,还有那颤动不已的齐而密的睫毛。赵琰一笑,翻身下马,将她接下马来。道了一声“你也累了一夜,快些进去罢!”
赵琰说完就要上马,却听得她道“殿下!沁雅还有一事,昨夜未说。”
赵琰转身,问道“何事?”
沐沁雅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想到澄明那个小儿,不禁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道出“澄明那方子是宫里的太医开的?”
赵琰点头。
沐沁雅接着又道“小儿风寒之症,不是什么大的病症,治疗寒症的药材极多,那方子见效慢,算不得上乘,而那太医却偏偏用了这么个方子,本来三两天就可以治愈的寒症硬生生拖到了个七日八日,我觉得事有蹊跷,或者说未免也太过巧合了。”那食药的时间长短正合了那下毒的时日长短,沐沁雅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
“你是说那太医明明可以不用附子,却在这当口开了这方子,给了那人可乘之机?”或者说那太医也听了那幕后下毒之人的授意才来了这样一副方子。
“事情未查清楚,我不敢下定论,只是那人既是太医,医术自是不用说的,身为医者便应当以病患为本,以消除病患之苦为要,可他却放着更好用的不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至少我就能开出四五副比这个好用的方子来!”
听着小女郎这自信中还带着一丝骄矜的口气,赵琰嘴角微翘。
“多谢郡主了,天儿不早了,你快些进去罢!”沐沁雅闻言,看着那已经升起来的日头,的确是不早了,她对着赵琰道了声告辞,转身便麻溜地提着衣裙,猫着步子,推开侧门就顺了进去。其实这侧门是关着的,只不过里面的门链松了,推开其中一扇门后,两扇门形成的错口已是足够沐沁雅将自己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