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时辰已差不多了,她拿出针包给他行针。
冬日天亮的完,可寅时刚过,院子里就有人开始扫起雪来。
“哎~瞧瞧,这一进腊月都下了几场雪了。”
“你懂什么,这叫瑞雪兆丰年!”
“切,别给我在这里整的文绉绉的,我就是想着,下场雪对咱们来说没什么,无非就是多扫扫雪罢了,可我这不是心思着,昨个儿咱们大军才刚誓师么,大军刚走,这会子就落了一场雪,你说这能是个好兆头嘛!”
话刚说完,这人就被对面那人扬了一身雪。
“胡叨叨些什么!别竟说些瞎话,赶紧的扫地吧!一会子屋里的主子要是起来了,看到院里没地方下脚,仔细扒了你的皮!”
赵琛静静地听着屋外两个人的话。
原来大军已经誓师了。
他竟昏迷了这么久?
这会子的天儿还没亮。屋里黑黢黢的,可是由于外面下了场雪,映的屋里也不算太黑,尚可辨物。
他稍微动了动脑袋,结果后脑勺上生疼,疼得他低低地“嘶”了一声。
他用手臂撑起了半边身子,准备叫人,他现在正饿得慌。
突然,他的眼眸一定,怔怔地盯着床前趴着的这人。
是她?
他慢慢地伸过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角。又将身上的被子盖到了她身上,见她已然睡得昏沉,本想将她给抱到床上,想了想,没敢动手。
赵琛下床,脑袋还有些晕,连路都走不直。
不过从内室到堂中的路不远,他一路扶着,好歹也晃悠悠地走到了堂上。
暗七在堂中守了一夜,寅时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正待要打回哞儿。
听着内室那边传来的脚步声,暗七刚刚闭上的眸子瞬间就睁了开来。
看着堂中的那道人影,暗七疑惑地问了句“爷?”
“去弄点子吃的!”
暗七一听主子中气十足地跟自己要起了吃食,心里一阵子激动,眼眶里热热的,他急忙应了一声,抬脚就去了膳房。
沐沁雅悠悠转醒,坐起身,身上的被子也被弄到了地上。
身上感到一冷,她看了看地上的被子,又转身向床上看去,见床榻上空空的,一呆,人呢?
“起来了?用些早膳吧!待会子回去补补觉。”
熟悉的声音传来,沐沁雅抬眸望去,见这人已经是抱臂立在门框边上,看着她。
恢复得还真快!她心里感叹道。
昨日还是一副半死不活,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今日就已经跟往常无二了。
除了他头上包的那白白的砂带有些碍眼外。
…………
“六哥!刚传来的消息,辽东那边已经开始攻城了!”秦元朗跑进中军大帐,对着坐在主位的赵琰叫道。
“没瞧见蒋帅在这里么?!没大没小的!”赵琰劈头一道斥责声传来。
秦元朗有些讪讪,他挠了挠头,谁会想到这会子会有人在六哥的大帐里,天都还没亮透彻呢!
“秦将军年轻气盛是好事,这样带军打起仗来才会所向披靡呐!”
秦元朗嘿嘿一笑,没想到蒋纮这个老匹夫还挺会说话的。
“既然这样,军帅,老夫就回帐了。”蒋纮对着座上的赵琰一礼,就出了中军大帐。
见人走远了,秦元朗问道“六哥,这个老匹夫找你是为了何事?”
赵琰一个厉色看向他“不得无礼!”
秦元朗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老七那边儿你查的怎么样了?”
秦元朗脸色一僵。六哥,你这是要色令智昏的节奏么?我刚刚进来是跟你说了越州城的消息,这会子你却问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赵琛?
一看秦元朗有些躲闪地深色,赵琰眉头一皱“辽东兵发越州,已经比我想的要慢了两日。只要林城能顶上两日,问题就不大。”
更何况,他已经密令埋在辽东的那枚暗子在全力迟滞辽东军的攻势。
辽东铁骑,擅长在平原野战,攻城未必就能抵得上善于防守的林城。这次父皇临时换将,倒是甚合他意。
不过这些都不能让这个小子知道。
早膳过后,大军开拔。
又急奔了一日打的行程,大军在临天黑前到达了金州城。
京卫军战力不比辽东铁骑。大军连续两日急奔而行,已是显出疲累来。
于是当晚,赵琰又命大军驻扎修整。
秦元朗气冲冲地一掀帘子,进了大帐。
他有些不解道“六哥。你可不能惯着这帮子,这才行了两日,就休息了两夜,要搁在咱们铁甲军,不到两日,这会子早就到了越州城了!”
赵琰放下手中的饭食,看着他“你也知道他们不是铁甲军。”
秦元朗蹭蹭往外冒着的火气突然就被浇灭了。
“六哥你什么意思?”
“若是铁甲军,我自会昼夜急奔,哪怕急行军两日两夜赶到越州,也能当即参战,不仅战力不减,反而士气高涨。
可若是京卫军连续两日两夜急奔,不仅到不了越州城,反而会将他们累成一滩烂泥。那日的午门誓师,不过都是些花架子,就那几日你就想把他们练成铁甲军,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么?!”
秦元朗眉头一皱“那怎么办?!急不行,不急也不行!这会子越州都火烧眉毛了!”
“奚光,行军打仗,你兵法谋略不缺,战场上也是个急先锋。带兵,主将勇猛,兵勇自会跟着你拼命,这点我并不担心。
只是有一点,要有足够的耐心。一旦为将,为帅,你的决策就关系着万千将士的身家性命,你要记住,兵贵神速的前提是兵得有用!”
秦元朗一脸的恍然大悟。
“啊,对了,六哥,赵琛那里的确出了事儿!”
赵琰闻言眉头一挑“什么事儿?”
“妈的!辽东王世子元彻就是被他给害死的!要不是他,咱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被赶着鸭子上架!”
赵琰闻言眉头深索,黑眸里幽深如墨。
“他亲口承认的?”
“可不是么?!要不是他亲口承认,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谁能查到他身上去!”
“不是他!他是在替陈家或者陈氏顶罪。”
“啊?!不会吧!这个罪名可不小,他敢担下来?”
赵琰捏了捏眉角,赵琛这人跟陈家,还有那个陈氏本不是一路的,可奈何血缘上的牵绊,让他逃脱不得。
“父皇如何处置的他?”
“额,有点儿惨。听说圣上拿起把茶壶就扔他头上了,赵琛当场就头破血流,昏在了乾元殿里。据说连昏了三日,太医也差点儿没救过来。”
不过还是命大,最后还是给救活了。秦元朗心想,怪不得人们常说,祸害活千年呢!
赵琰闻言默然,怪不得她没去陆原,想来赵琛当时情况危急,让她也顾不得了。
…………
这几日赵琛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她也不再去晋王府了。
想起前日在晋王府里的一幕,她心里就恼意上涌。
前日她去晋王府给赵琛行针,因为给赵琛看病,暗七特意跟王府里的人打过招呼,只要她去,就不必通禀。
于是她就畅通无阻地进了晋王府,进了赵琛的院子。
走到廊下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屋里两人的争吵。
“母后,先太子是被二哥暗害的是不是?”
“一派胡言!你二哥是为了自保!更何况天家兄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二哥是被赵琰给害了的,你难道忘了?!”
听到这里,赵琛不禁哑然失笑“母后,到了这会子你还在骗我!我以前被你骗,是心甘情愿被骗,是我愿意相信你说的。可这些是源于我以为的母子情分!不过到头来,终究是我错了!
你也不用再狡辩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这回我亲自查,毕竟在锦衣卫这么多年了,凡事再凭母后的一面之词也有些说不过去了。母后应该要相信我的本事,这真相我能自己查清楚!”
“琛儿!这回的事情是娘连累了你!娘是恨极了那个赵琰那个孽种。
当年先皇明明属意我为太子妃,可秦若宁出来夺走了,再到后来她被封后,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她死了,你父皇又封了我为皇后,同是皇后,她是元后,我是继后,生生比她低了一头!
赵璟也是!我也恨他!你可知道当年你父皇一心想要嫡长子,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得等到中宫诞下嫡长子后才能————只要有赵璟在,你父皇就永远看不到琮儿!”
赵琛嗤笑一声“就因为先太子挡了路,所以你们就害了他!”
“我们不弄死他,难道还等着他来弄死我们么!”
“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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