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资格和我一战。”</p>
“剑宗辜苏，甚是荣幸。”辜苏笑，横剑于前，微微躬身，行了个平辈之间的礼，算是对浮七英话里的“我”作回应，然后站直，转身对不远处的慕容道，“还请道友帮忙维持零州大阵，事后剑宗必有重谢。”</p>
在听到“辜苏”二字的时候，浮七英的瞳孔一刹那紧缩，但很快又复原，除了藏在辜苏神识的阿石，没人看见。</p>
“……可以。”慕容原本愣愣地杵在原地，思考辜苏方才那一剑，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本来煞是不喜，抬头一看，居然是方才那剑式的主人，这才勉强点点头，又听到她自报家门，原来还是同宗弟子，慕容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走到护城大阵前，重新启动大阵，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紧那一人一妖的身影，深怕错过一招一式。</p>
没想到自己离开剑山以后，剑宗多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师妹……</p>
在他回不去的这段时间里，剑宗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甚至有了这样出色的师妹……那剑山上的剑，会不会也像当年一样，教她习剑，与她嬉闹……</p>
付识花是知道慕容对剑有多痴迷的，生怕慕容再因为剑与不远处名叫辜苏的女子又发生什么纠葛，听见他们二人这短暂的交谈，透露出来了十分的冷淡，看不出任何旖旎，这才稍稍放下心，跟在慕容身后，帮着他一起维持大阵，多少也算帮了一点忙。</p>
“请。”</p>
“请。”</p>
两人同时开口，可视线相接的刹那，却没有半点温情柔软。</p>
浮七英脸色不虞，微眯着眼掩掉自己眸中的惊喜与震撼：“既然辜道友有心让浮某出刀，浮某必然不会辜负道友的期望。”</p>
话音一落，只见浮七英脚下形影不清，步伐稳健而诡异，拿着刀就向辜苏砍来。</p>
如果说，方才辜苏那一剑是慢，那么浮七英的刀则恰恰相反，浮七英的道，是快。</p>
快而怪。</p>
说快，在于即便是旁观的慕容也几乎看不清那长刀在浮七英手上如何运、如何挥、如何砍。</p>
说怪，则在于那把长刀分明是白色的，可一挥动，带起的刀芒和掠影居然全都是血红色的，两厢混合，更加让这刀扑簌迷离起来。</p>
电闪雷鸣之间，这刀便到了辜苏面前。</p>
辜苏几乎没有时间出剑，只能将剑连着鞘挡在刀前。</p>
这动作极为简单，但在场的剑宗弟子都能在那极快的动作里感受到辜苏笨而拙的深厚的剑意，在那一横之间，有如一张笨重的大盾凭空而出。</p>
兵刃相碰的瞬间，白光与红光相撞，将两人都狠狠甩了出去，辜苏再一次被摔到地上，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她再次支着剑从地上爬起，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方帕子，擦干净嘴角，脚下却快得很，残影万重，整个人不断消失又突然出现，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但总归是在不断靠近半空中同样身形莫辨的浮七英。</p>
浮七英看着辜苏变幻莫测的身影忽隐忽现，嘴角微勾，意味不明。</p>
直到两人相距十步远的距离，慕容才突然从那笨实的剑里回神醒悟，不可置信地盯着辜苏的身影——仅仅一次，她就学会了浮七英的步法，甚至可以走得比他更快更好！</p>
太麻烦了，为什么要学他的步法，为什么不直接出剑？</p>
慕容急于见识辜苏的其他剑式，心中不免对她和浮七英过于花俏（？）的比试有些不耐。</p>
哪怕这时候离他们的上一次交锋还不到三十个呼吸。</p>
在慕容还没来得及再多不满一句的时候，两个的距离已经拉短到仅有一步的距离了。</p>
“浮道友，到我了。”</p>
几乎是在这句话说完的瞬间，辜苏的剑就已经刺穿了浮七英的心脏。</p>
甚至连慕容都没有看清。</p>
唯有她贯穿浮七英心脏的还未尽的剑意，顺势而出，将浮七英身后的山林和山，彻底劈成了两半，其中沟壑，深不见底。</p>
“还没结束，苏苏。”浮七英顺势将辜苏抱在怀里，鲜红中泛着微微金色的血液沿着穿过他心口的剑尖缓缓流出滴落在地，他满头的白发一瞬间变为青丝，原本老皱的脸也变得俊美非凡，他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两人相拥，哪怕是对着妖修有着莫大偏见的剑宗诸弟子，也忍不住在这一瞬间觉得这两人看上去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双。</p>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附在辜苏耳边，轻得几乎像是根本不打算让任何人听见，“只是没有第一眼认出你，有恨我恨到非要这样杀死我吗？你知不知道、记不记得这颗心是你自己的，你痛不痛？为了让它活着，这几万年我一直不敢死。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陪我一起死吧，苏苏，我好想你，苏苏，我爱你，苏苏……”</p>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轻轻碾咬辜苏的耳垂，又动作极小地舔了舔辜苏的脖子。</p>
哪怕是阿石也忍不住觉得这个太久不见的老朋友此时温柔得像世间最完美的情人，唯有辜苏知道，这个完美情人已经做好了自爆的准备。</p>
——数万年前无法同生，而今我只愿与你共死。</p>
“不好，”辜苏拔剑，“浮七胤，我给过你机会。”</p>
一滴滚烫的泪落到辜苏颈间：“苏苏，从你第一次念浮七英的时候，浮七胤这个名字我就不要了。苏苏，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留下我自己一个人了好不好？苏苏，我好想你，苏苏……”</p>
“不好，浮七胤，来生保重。”</p>
说完，辜苏推开浮七英，手中的剑也完全抽离了他的身体，剑身残留的剑意一瞬间将浮七英的身体绞成微末，但到底是妖王的自爆，辜苏没有能在浮七英还没开始自爆前就杀掉他，自然也不可能完全阻止更不可能完全躲过这一波伤害。</p>
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很熟悉的力量在这个晚上第三次狠狠摔了出去。</p>
就此，剑宗一行人也明白了那妖修为何突然模样大变还抱住了小师妹。</p>
原来是为了迷惑小师妹！</p>
宁肯自爆而死神魂俱灭也要杀死别人，这妖修何等残暴！还好没有放这妖修进城，不然哪还得了？</p>
辜苏伤得更重了，但还是很快从地上起来了。</p>
慕容看着不远处那个白衣浴血的人，脑子里还不断闪着她刚刚持剑的身姿，步如点星，剑出随心，只是一挑一刺都美得让人心惊。</p>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剑，她找到自己的剑道了吗？</p>
直到这时，危机完全解除，一众伤重的剑宗弟子才发现，原来刚刚帮忙维持剑法的“好心人”是自家又可爱又可恨的大师兄，还没激动地喊出来，就听见大师兄指向不明的、有些迟疑的声音：</p>
“你，为什么持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