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亚清没再多说,目光中掺着无可奈何,刚走了几步,好似想起来什么,回过头来说“对了,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为什么没有接?”
安式微有些歉疚地弯眉,“妈妈,手机可能丢了……”
若是换做平日里她无端丢了东西,胡亚清定是要斥责一番,可看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厉声,只是安慰两句就回了房间。
等到安式微收拾干净后,拿着药躲进了房间,这才认真察看自己的伤口。方才用清水擦拭了周围的血迹和些许锈斑,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是血污的夸张渲染效果而已。
她想试试酒精直接淋在伤口的感觉,将清澄的消毒液盛在手心,长“嘶”了一嗓子,本能侧了手倒掉,倏地握紧完好左手捶桌子,倒抽了一口气,伤口像是无数只小虫子疯狂地用小尖牙从骨头上撕扯着血肉,并伴有强烈的搅乱交错。
“还真疼!”她用手背重重地蹭了额头的虚汗,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怪异思想慢慢压下,重又上了药。
夜里大多时间是静悄悄的,偶有虫鸣绕耳,连带着窗帘上斑驳的树影摇曳,独奏一曲安宁的夜曲。
安式微辗转难眠,突然之间接受了太多的可能,有些消化不良。
她忽地起身回到书桌前,伸手拉了台灯,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她本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自从莫名其妙回到了年少时代,便开始记录自己的新生活。
她想了想,心像被人拧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沉思之中,她转头看向书桌上的一面圆形梳妆镜,是顾行止搬家前送给她的,置物托盘上还贴着她们的大头贴。她微微移动镜子,台灯的光打在脸上,自己的模样在镜中清晰呈现不施粉黛的素颜略显苍白,若隐若现的眼下细纹,如果不是稚嫩的五官透着青春气,很难相信她假装的这个年纪的脸上已经有时光留下的痕迹。
她定了心神,开始在白纸上留下画符般的字迹。
5月22日,生日祝福。
第一次感受什么是冰冷的恐惧,不仅是地上的冰冷,还有心里的冰冷。
如果当时,没有那块锈钝的刀片,也许我会经历一次无法弥补的伤害吧,并不是我会看到什么,而是重要的朋友他会经历什么。
那个男孩说自己教会他成长,说自己爱他入骨,可是爱到底是什么,男孩似乎自己也没有真正学会。他只是一味地从对方身上索取他想要的爱,却忘了自己应该给对方他所需要的爱,男孩所谓的这种爱真的是爱吗?
他今天告诉我,他想要做真正的自己,一个内心深处藏着的另一个性别,那个一直压在心口的不合常理。
我见过他努力尝试接受自己的性别,在深巷里亲吻一个女孩儿,好像这并不是靠努力就能克服住内心的障碍,后天的终究抵不过天生的。
可他却不能,因为他被世界隔在了一堵被叫做“异类”的墙外,限定了他的真实,规矩了他的身份。
究竟是谁规定了社会的理所应当?男人理所应当喜欢女人,女人理所应当喜欢男人,男人理所应当挣钱养家,女人理所应当传宗接代……
在不被世界改变的前提下,打破传统,挑战异样,那么会不会有更多的可能能光明正大地平等地存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会不会有更多的希望,世界会不会更加美好精彩?
算了,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世界会不会有所改变,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能平安健康。
总之,我希望他能做真实的自己,不被任何人异样眼光改变的自己。
钢笔移动到右边的第二页上,定定地盯着日记本上的日期那一栏,不知道故事开始该写点什么。
不知不觉写了大半的日记本里,好像关于他的特别多,虽然只是繁琐的日常学习生活,但她无意间把每件小事都记录在册,细致到他每天转了多少次笔,挠了多少次头。可惜的是,她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日记内容,也没有及时明白她有多在意他,有多喜欢他。
忽然有了莫名的感觉,她重又动了笔。
今天是他第二次抱了我,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这个亲昵的动作,反正我当时是真的很紧张。
‘不就抱了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跟朋友解释,许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或许是怕我不小心死掉了,所以才没经过我允许擅自抱了我,我拧着这件事不放倒显得是我多心了。
可是,我终归是过不了那道叫苏欧的坎儿,像是吸了灵魂的罂粟,成了瘾……
这样形容好似太夸张了点,却又莫名契合。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却总像是在原地踏步,他越走越远,我已经追不上他了。
还好,他依旧是我的同桌,就算精神距离越来越远,物理距离永远只有半臂之距,仅这一点,足以让我藏着对他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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