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私下里千重园是否进过大夫,若那边有意要瞒,他们一时半会是铁定查不出来的。
若生心中清楚,闻言便只点点头示意扈秋娘自己知道了,并不加以都问。左右不管这大夫是请还是没有请过,姑姑有些不对劲,是肯定的。
窦妈妈跟了云甄夫人很多年,这府里如果要问谁对云甄夫人的事最清楚,那必是她无疑。她有所古怪,就说明是云甄夫人有古怪。
可若生想不起来,宣明十七年的端阳节这日,出过什么事。
时间隔得有些久了,许多记忆都早已变成了散碎零星的画面,记得不是那么清晰了。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一年重五时节,莫非出过什么她并不知道的事?
她有心想要查探,但千重园里的事从来也不是什么好打听的,一个不慎就会惊动窦妈妈,惊动了姑姑,到那时她又该如何收场?既然姑姑对他们避而不见,那就是无意让他们知道,是她不应该打听的事。
她长长叹了口气。
幸好她虽然还未见着姑姑的面,却到底见过了窦妈妈。
窦妈妈神色微有异样,可面上并不见慌乱,可见不管出的是什么事,眼下还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若生暂且收敛心神,将纷杂的思绪抽了回来,专心致志地琢磨起另一桩事来。
千重园那边,等到午后时辰晚些,她再去一趟,看看姑姑是否愿意见她,到那时再另行打算。
她出了千重园,回木犀苑去,半道上却突然动了心思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
扈秋娘问“姑娘这是上哪去?”她在连家虽然也呆了有段日子,可除二房跟千重园外,旁的地方去的却不多,并不熟悉,眼下见若生突然转道往另一边去,也只知道这路是不通木犀苑的。
若生听见她问,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说“去一趟苜园看看。”
那是她父母的旧居,荒芜许久,寻常没有人去,她以前也并不去,只是此番回来后,总会忍不住想起亡母,见不着人了,去多看两眼她活着时住过的日子也好。
只是这事断不能叫她爹知道了,他一知道肯定会吵着闹着要跟着一起去,到了苜园触景生情,保不齐就要伤心。
她如今,可见不得他难过。
不过今儿个虽然不是她娘的忌日,却差得也不远了。
她娘的忌日,也是她的生辰。
到了那日,人人脸上的神情都是不自在的,见了她也不知是该道贺祝寿还是劝一句莫要伤心。
倒是她爹,总会早早起身去园子里折几枝荼蘼花回来,送到她屋子里,拣了最好看的瓶子仔仔细细地插好,说那是她的花。
若生淡淡笑着,呢喃着自语了一句,“苜园里的荼蘼应当也都开了吧……”
时至五月,早已入夏,盛夏时节绽放的花朵,如今的确该渐次盛开了。
苜园虽然离得远了些,但也还不至于远到若生走不到的地方,但这么多年来,她鲜少涉足苜园。前世更是几乎没有去过,今生也只是那日夜半时分众人四处寻找父亲时,她去了一趟苜园将人给找回来而已。
那日天色太黑,风大,天寒,草长。
她只顾盯着父亲看,倒是连多看一眼苜园的模样都忘了。
旧日的苜园,在她心中更是从未留下痕迹。
她彼时还太小,小到不能记事,亭台楼阁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她根本记不住。
是以现如今,她就是想要回想一番,也想不出什么来。
走了几步,她屏退众人,只带着扈秋娘继续往前走。
扈秋娘紧紧跟着,慢慢的就察觉到苜园的远僻来,不觉面露疑惑。
若生正巧侧目,瞧见了,遂笑“远吧?”
“比奴婢原先所料想的远了些。”扈秋娘微微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若生含笑低首,轻声道“苜园原本只是个花园,里头就只有一幢小楼而已,平常并不住人,但那是爹爹第一次遇到娘亲的地方,所以他们成婚后便住进了苜园里。”
再后来,苜园慢慢的才又扩建了几处,有了今日的规模。
不过再好的宅子,十数年过去没有人住过,也不成样子了。
平素园子外头又是锁着的,云甄夫人从来也不叫人打扫,左右只当没有这处地方一般,不拆不修缮也不叫人看管着。
许多人甚至都忘记了,连家的大宅里还有这样一处园子。
转过弯,小道僻静无人,只闻她二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踩着不知哪飘来的枯叶,簌簌而响。
远处似有唧唧的夏虫鸣叫声,吵得人耳朵痒。
突然,扈秋娘冲着前方厉声喝问了一句“什么人?”
若生一惊,紧跟着朝前张望,却只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飞快地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她只带了扈秋娘一人同来,扈秋娘断不可能撇开她去追,一踟蹰,那人早已不见踪迹。
这地方安静无人,既没有嘻嘻哈哈聚在一块谈天的丫鬟婆子也没有忙着洒扫办事的下人,忽然之间冒出来个人,委实叫人心生疑窦。
她二人飞快追至那处拐角处,眼前却只余下两堵墙,夹道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没有。
青天白日下,夹道里却不见半点阳光,冷冷清清的,墙角生着湿滑的青苔。
若生定定看着,蓦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紧了紧衣衫,蹙眉低声问“可有瞧见是什么人?”
扈秋娘摇头道“隔得远,没能看清楚。”
“穿的可是白衣?”方才那一瞬间,她猝不及防,又因日光正烈,一时不敢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