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入京赶考时,独身一人,跟在身边的只有一头驮着行囊的小毛驴,六十年风雨,都在那帝都中度过。
而今垂垂老矣,离开上京城时,仍然是独身一人,跟在身边的仍然只有一头拉着书车的老黄牛。
可我心中却很平静,平静的就像那句佛言说的那样: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是啊···我到底放不下什么呢?仔细想想,这六十年来,我苦心维持朝局,总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离开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
但无妨,我还是找到了希望,愿以此身做余火,照亮那两个少年的前途。
白世玄,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战争是愚蠢的,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对此世不平,但我希望你和我一样,虽然对今天绝望,但对明天盼望。
莫要放弃,更不可言弃!纵然把这份希望留给下一代,也不要放弃。
你是镇南大将军,是第一名将,你一怒,血漂杵,希望你明白,自己肩上有多少责任,手下有多少条性命。
记住!切记!!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极有份量的信。
但这份信让凌君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高行文的话,从语句和行文怎么听,都好像在劝导,在开解白世玄,难不成,白世玄当时已经有反意了?
凌君问:“那白世玄如何回应?”
明书道:“那晚世玄和我一边喝酒,一边看高先生的信,他喝的醉醺醺的,最后说了一句,他非常认同高先生说的话,战争是愚蠢的,一味的为了劫掠,为了增大领土,乃至为了满足私欲的战争都是愚蠢的。”
一场饥荒能饿死几千人,几万普通人。
可一场大战,被牵连者,死上几十万,上百万都是平常事。
如果那样的大战,还只是为了满足某些利益集团的私欲的话,更是愚蠢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
战争是某些利益集团几十人,几百人的利益纠葛,却要几十万,几百万人,为他们的纠葛拼命,死命。
更讽刺的是,偏偏这些发动战争的人,从来不会‘参战’,而是躲在后面高呼口号。
最最讽刺的是,在战场上拼命的年轻人还相信了他们的口号,并为此感到很光荣。
白世玄这个第一名将,还是一位武学大宗师,听起来可能讽刺,但他确实厌恶战争,从小到大都很讨厌,也不喜欢打仗。
凌君听了许久,沉吟道:“或许···这就是白世玄迷惑你的手段···他··对!他是想通过你的口,让朝堂上的人对他······”
面对明书越发深邃的目光,凌君渐渐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次明书来,确实不是和他讲证据的,但他和凌君讲‘人’,讲白世玄这个人。
这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