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从点将台上走下来,迈上御辇之前,回身又看了一眼广场上的杀戮:“走吧,去慈寿宫。”
大将军虞满楼被左祤卫的兵擒住,他看到皇帝登车离去忍不住大喊陛下留步,可皇帝哪里会在意?那离去的背影如此决绝,难以撼动。
……
……
“陛下……”
跟在御辇一侧的方解一边走一边喊:“臣请陛下恩准,臣想离开一会儿!”
苏不畏从御辇上往下看了看问道:“陛下问你,去哪儿?”
方解大声道:“臣想去清风观!”
苏不畏回身对皇帝低声说了,然后又探头出来道:“陛下说,若是你执意要去清风观,今日的所有功劳全都免了。”
方解愕然,心想今天我也没什么功劳啊,他心里惦记着项青牛的生死,犹豫了一会儿大声喊了一句:“臣谢陛下恩典。”
然后竟是掉头跑了出去。
苏不畏一怔,回到皇帝身边后笑了笑道:“果然不出陛下您所料,他还是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似乎是有些疲惫。他靠在御辇上那宽大的座椅上,揉着自己的眉角淡淡道:“方解是个重情义的,朕明明告诉过他不要插手吴一道的事,但因为吴一道对他有恩,他还是插手了。刚才你明明告诉他,若是去找项青牛今日的功劳全都免了,他也还是要去的……”
苏不畏垂首道:“有些不识抬举了。”
皇帝摇了摇头:“朕是故意让你那样说的……方解的性情很好,朕很喜欢。只有重情义的人才有忠诚可言,若是无情无义之人,朕如何信得过?朕知道他一定会去,所以才让你告诉他若去就免了全部功劳。”
苏不畏不懂,所以没有答话。
皇帝语气平淡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他跟在朕身边,哪儿都不许去吗?”
“奴婢不知。”
“因为他太年轻了,从樊固到长安这才多久,他立的功劳已经不少了,大大小小算起来,朕封他个五六品的官,赏一个子爵总是不为过的。可朕若是现在就厚厚的赏赐他,他就会骄傲会得意会轻狂。年轻人少年得志,难免心浮气躁……朕知道他肯定要为项青牛求情,项青牛虽然没有参与谋逆,但知情不报亦是死罪,朕就借着饶恕项青牛的事将方解的功劳都压一压,也是为他好。”
“他是个可造之材,朕将来是要重用的。但他现在还不能爬的太高太快,朕得留着足够大的恩惠给太子,让太子赏给他……”
听到这句话,苏不畏的脸色猛的一变:“陛下……”
皇帝笑了笑:“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身子骨也还硬朗,但不得不为太子多做考虑,他还年幼,到他从朕手里将大隋接过去的时候,朕总得给他留一些可用之人。我由着朝臣们闹,私下里为非作歹,本来是打算待太子继位之前,朕再好好的杀一遍,让太子继位之后再安抚,臣心便容易顺从。但老六不给朕这个机会,朕索性就杀干净,留给太子一个稳固的朝廷。”
“西北的乱,在朕看来不算什么。待长安事了,朕御驾亲征,难道还打不回来那三道之地?李远山他们几个跳梁小丑,朕还真就没有放在眼里。朝廷的不安稳,才是朕担心的。朕一直等着老六动手,等了十年……要是他再忍几年就好了,那时候再杀……”
苏不畏跪下:“陛下,您别想那么远的事,奴婢听了心里难受。”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回宫,是时候去见太后了。”
……
……
方解找了几匹马,和沉倾扇他们几个一路往清风观的方向疾驰。沉倾扇在他身后问道:“刚才皇帝对你说了什么?”
方解笑道:“皇帝是个吝啬鬼,估摸着想借项青牛的事把给我的赏赐都免了。”
“你答应了?”
沐小腰忍不住问道。
方解哈哈大笑:“功劳换了赏赐,也就不值钱了!你们想想,皇帝不给我赏赐,才会惦记着……若是给了我赏赐,他也就觉得不欠我什么。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觉着欠我的呢。还能救项青牛,何乐而不为?”
沉倾扇一怔,然后笑骂了一句:“你脑子里怎么那么多的转轴,比谁想的都多!”
方解笑道:“不想怎么行?皇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其实他也不想杀项青牛,所以才会答应我来。到时候拿我去堵那些朝臣们的嘴巴,就说我是用自己的功劳换了项青牛的命。皇帝要是去做买卖,肯定比吴一道一点儿也不差啊。”
“那你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大犬问道。
方解大笑:“赚了,自然是大大的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