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腔镜术后伤口比起传统开腹手术要小得多,如果身体恢复得不错,术后第一天病人就可以勉强下地。只要坚强些,还能自行上厕所,也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这时候麻药刚过,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痛感最为剧烈,所以同事们很贴心地给丁辰弄来了一根拐杖。
虽然行动慢了些,但至少能支撑她走完这段路。
“术后第一天就下地,你也太拼了。”祁镜把丁辰搀进了治疗室,翘起脚尖,勾来了一张凳子,“来,坐一会儿休息休息吧。”
丁辰一手扶着墙边,另一手还需要搭着一旁的柜子才能在落座的时候维持住身体的平衡。颤颤巍巍坐上软凳,她才长舒了口气:“总算到了,走得一身汗。”
“其实你完全可以在病床上等着,没必要这样。”
别说丁辰了,就连平时不怎么出汗的祁镜脸上也挂着汗珠。
从外科四楼走到隔壁内镜治疗室,虽说中间架有长廊,省去了下楼再上楼的麻烦,但也花了他们不少时间。当时祁镜就觉得麻烦,觉得这种小事去手术室最方便,可惜今天手术特别多,连个空都没有。
最后靠着三观的人脉关系,这才找到了内镜室。虽说路远了些,但过了门诊时间后足够清静。
“没事儿,就这点路我还走得动。”丁辰坐直了身子,手不忘搭在肚子上,防止挤压后的皮肤牵拉到伤口,“再说这儿也有凳子,坐一会儿等等他们就行。”
“我看没那么快。”祁镜看了看手表,“一路走来,连个人都没见到。”
“是啊,国内内镜室可没那么早下班......换件衣服怎么那么慢?”
“谁知道呢......”
祁镜倒是没急着坐下,靠在墙边,边翻着手机边聊起了昨晚的事儿。那种反常的情况彻底引起了祁镜的兴趣,找了一天终于临黄昏的时候让他抓住了机会。
:“丁老总,你昨晚在病房里挺嗨的啊。”
“嗯?是么?”丁辰尴尬地笑了笑,马上扯开了话题,“你怎么也跟着叫丁老总了,我有那么老么?”
“听说你一连做了两年半的儿内科老总,真勇士啊!”
“唉,当时不是没人么,我又急着想升职,所以就拼了......”
“我一直就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丁老总,难得现在有机会。”眼看着话题渐远,祁镜马上一个急刹车又把车头给拉了回来,“我们八点走的时候,你好像还没缓过劲来,还在那儿和小护士‘聊’呢,都快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我扶我来这儿不会就为了问这事儿吧?”
“......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祁镜继续问道,“你一直在说‘好神奇’、‘好厉害’,究竟神奇在什么地方呢?”
“就是刚做完手术有些兴奋,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很得劲儿!”
“很得劲儿?”
“特别得劲儿!”
祁镜点点头,又问道:“话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
丁辰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就说道:“我就惦记着那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做的术前评估怎么样了?”
“额,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工作。你都辛苦得阑尾炎了,自己就是病人,还提工作干嘛?”祁镜似乎看穿了一些东西,指着自己的胸口,“是你自己的心事儿。”
“我的心事儿?”
丁辰想来想去,自己身上唯一需要惦记的就是那根小东西:“真要说起来,还是阑尾吧......唉,它走得太快了,快到我都来不及看它一眼。”
“哦,你说这个啊。”祁镜顿了顿,回道,“王队长已经代你看过了,听说是非常标准的阑尾,长挺好的,就是有点肿。”
丁辰听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但这些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马上就被微笑给取代了:“这样啊......肿得厉害么?”
“还行吧,似乎有一点点脓苔,典型的化脓性阑尾炎。”祁镜解释道,“还好开得早,万一炎症蔓延到外面就得放引流条了。”
“嗯,虽然拖了一天,但还是得谢谢这儿的大夫......”
丁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照片有么?”
“哦,那时候王队正在和罗医生打电话,挺急的。”祁镜笑了笑,说道,“估计随便看了眼就过去了,应该没留吧。”
“又是三观......算了,一条阑尾而已。”丁辰不愧是在nicu工作的医生,沉吟了一会儿就从失落中走了出来,“说真的,除了阑尾还真没什么能让我惦记上的,平时身体那么好,还能有什么心事?”
“是这样么?”祁镜看上去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你老一个劲说自己是猫呢?”
“猫?”没想到丁辰比他还疑惑。
“自我族群认知障碍一般都说自己是外星人,或者天兵天将之类,尽量把自己往高处抬,贬低其他人。可像你这样愣是把自己当动物处理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丁辰眉毛越发纠缠,拧成了麻绳:“我有这么说过么?”
“啧啧,顺行性遗忘......”
祁镜随口说了一句,同时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哦,不是这段,你等等。”
进度条被祁镜拨到了1分24秒的位置,刚才录音里的词儿就变了:
其实那会儿的手机录音效果并不好,杂音很多,但丁辰咬字干净,吐词铿锵有力。尤其是语调特殊的变化,乍一听肯定很怪,但听久了,就会让人觉得这抑扬顿挫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