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停了一日的小雨又淅淅沥沥的飘落起来。当真有一种,毒不死你恶心死你的感觉。听守门的卫士说,这连绵的阴雨天却是他们难得的休息时光。西戎最擅长的长弓,在这如同尿频一般的天气里,弓弦因为吸满水汽,会变的软踏踏的,原本能射十丈高的弓箭,如今能射一丈便是侥幸,还得祈求落下来的箭矢不会扎了自己的脑袋。
这种天气,本该适合回床睡个回笼觉,何况那挨了老道一踹的大腿,半日来还是针扎一般,只奈何床铺与被褥皆有一种湿哒哒的粘稠感,躺了一小会儿,便浑身不舒服。
本想从书柜抽出几本书打发打发无聊时光,却发现,这满纸荒唐言认得他,他却不认识它。
唉,这就是投胎投的不好,要是投胎在哪个门阀世家,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至少学富一车,才高一斗还是可以做到的,总胜过如今的睁眼瞎。怕是哪天得来一本看得关老爷面红耳赤的“《春秋》”也只能看看插画,不能细品其中的嗯嗯啊啊了。
深感无趣的徐傲随手将书放回书柜,坐在了门口的门槛上望着院内发呆。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的两名守卫,却也不去管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闹出什么风浪。
原本第二天将至的七王子,也在当晚让快马传了话来,这数百人的队伍,却是转道往更北的飞雪关去了。
秦老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也不由松了口气,这种麻烦事情,还是先让飞雪关的陈将军忙活去吧。且看这三朝老将如何应对,也好有个参考。自身本就不擅长谋术,只是这么多年来,形式所迫,不得不坐上这个位置。凡事本着不做不错的原则,这么多年却也没出什么大的差池。就连太尉大人提起,也多半会笑骂一句坟中枯骨。
秦老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话,当初跟他一样,监守各个边城的黑甲军统领,小半死在了西戎等国的刺客手里,多数却是死在了大秦的牢狱之中。
能那么多年稳坐钓鱼台,不多事、多请示,是其安身立命的不二法宝。怕是远在京城的七王子也听说过他的名声,故而也不来这里碰软钉子,先往数代为将,门生故吏满天下的陈老将军处去了。
念及这陈老将军,飞雪陈家军的美名可不是靠着打熬资历熬出来的,几代陈将军,一手控水术法就是与术法殿内的黑衣术士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曾有诗人赞曰:“北国冰封三千里,无人不知陈将军。”虽然略有夸大,但是在与大燕接壤的飞雪关方圆八百里之内,陈将军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而飞雪关,也是大秦周边十三大边塞唯一一个披甲与术士归一人统领的地方。曾有燕国边境小吏送给陈将军一副蹩脚对联:“燕人不知大秦国,如雷贯耳陈家军”,送对联而来的使臣当即被陈老将军下令剜去双眼,割去双耳,赶出城去。同时上书秦王,以明心志。故而陈老将军在朝中有个不甚雅观的外号:老狗。朝中众人提起老狗都会会心一笑,这官场不倒翁,确实是秦王嬴家的一条忠犬啊。只是不知,这大王家的墙内事,陈老将军将如何自处。
“大人,探子来报,城外似是出现了西戎的探子。”
“这帮子野人,消息倒也灵通。暂且不去多管,如果踏入城墙百丈以内,就地格杀。这西戎真当这落日关是土鸡瓦犬么”秦老揉了揉太阳穴,略微有些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