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从落日关去到咸阳,已是二十多日。
从落日关,到了咸阳,再到了这演武堂,总也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忽然间安顿下来,过起了前世里上学的日子,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只觉着现在的生活处处透漏出一种熟悉感,又处处充满了陌生。
那个长得如仙人一般的夕了,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也不知,那持枪杀入敌阵的女子,是否无恙。
就连那个仅仅只见过几次面的秦老,也不知道过得如何。
还有手臂异于常人的陈兵,那一心与夕争夺个高下的梁都尉,那给自己担保了个锦绣前程的嬴无妄,那个见面第一次差点掐死自己的七殿下嬴逸。
从那天喝了一碗白粥起,每到夜深人静,总会想起河边村、落日关的种种,徐傲便会拿着一个长条包裹,坐在门前,对着夜空发呆,在这九州世界的前六七年,怎么也逃不脱终究是个看客的架势。
河边村里的六七年,虽然有疼爱自己却又有些好色的老鳏夫、有那些所谓的童年伙伴,有明着疼自己,实际上小肚鸡肠的隔壁婶娘,有那个老鳏夫暗恋的俏寡妇。虽然有各样有血有肉的人,但是自己还是一个看客。因为徐傲心里明白,他们对自己再好,对自己再坏,其实都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那个早已发烧死了的狗娃。
只有落日关,这里有自己向往的剑仙,有自己钦慕的术士,有着种种前世想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有莫名其妙对自己好的夕、陈兵、嬴无妄、秦老。他们对自己好,完全不是因为自己是那个河边村的狗娃,而是对自己,作为徐傲的这个自己的一种认同。
怪只怪自己与这世界唯一的羁绊,断的太早,在自己还没在这个世界立足,还没对这个世界有个认同感,就丢了性命。
还记得当初暗暗发誓,要杀了落日关上下,为老鳏夫报仇,慢慢的,相处了些时日,却开始在心里对了这些人有了感情。这不就是前世里常常写的猛将、仙人、那种自己曾经朝思暮想想要成为的人么。
越是相处的久了,越发的恨不起来。越是恨不起来,越是觉得自己可恨。所以离别的时候,故意去惹夕生气,故意装作丝毫不留恋的样子。
只是,人是一种纠结的动物,是一种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的生命。越是不想自己去想,越是在孤独的时候,不由自主去想。
胸前这包裹里,算是从那个小山村里唯一带出来的东西,陪着他进了落日关离开落日关,进了咸阳城出了咸阳城。
而那身破旧衣服,落日关时就损坏了,也不知道被那些军士丢去了哪里。
包裹中这东西,多少也算是个念想吧。
只是,自己从包上它的那刻起,再没有打开过。有些人,有些物,相见不如怀念。隔着这层布,知道东西还在,就会有种心安。若是看到了,只怕夜里就会不安了。
“想家了吗?”那个住的不远的煮粥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两三步开外。
徐傲低下头,微微苦笑:“想”
煮粥少女走到他身旁,一手半撩起裙摆,缓缓倚靠着门框坐下:“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别等、、、”少女摸了摸徐傲的头:“真羡慕你呀,还有个家可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