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道:「在圣驾之前,我也是据理力争,但陛下此番态度坚定,甚至让司礼监掌印张公公,与我细谈不少时候,跟我提及陛下最近经常做梦见到兴献帝,提出仁孝礼数之法,情真意切。」
杨廷和打量毛澄,问道:「你这是何意?「
毛澄苦笑道:「我绝无偏袒之意,天家礼数该如何定,早有定数,只是……陛下这纠缠不休,就怕在朝堂上再将此事提出,又要闹出偌大的风波。唉!却也不知陛下为何要这般坚持呢?」
杨廷和道:「这节骨眼儿上,陛下时候挑得也倒准确。」
「哦?」
毛澄望着杨廷和,不知杨廷和为何会有如此论断。
杨廷和就没说,现在因为西北军务紧急,正是需要朝廷上下一心的时候,这时皇帝提出重新议大礼,明显就是用此来要挟文官,让文官妥协。
但这明显是要拿大明的国运来赌,在杨廷和看来,皇帝非常任性胡闹,一点也没有明君的风范。
「对了,陛下还跟我提及,说是以右金都御史往内三关去的唐伯虎,从西山调走了一批人随军,带去不少刚铸造出的火炮、火铳和新式军械……听闻西山那边造了个很大的军械工场,但因都是内府出的钱,外人很难过问。」毛澄道。
杨廷和皱眉:「陛下为何要对你说这些?「
毛澄一脸无奈:「我又如何知晓呢?总之陛下说都说了……或是陛下觉得,唐伯虎在西北能立下什么泼天的军功,以此让唐伯虎在军中站稳脚跟,从而获取西北军政大权?以此来……威逼利诱?」
毛澄其实也很迷惘,小皇帝这是要干嘛?
跟我单独谈议大礼的事就算了,还把唐伯虎的事告诉我,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他是觉得我会像孙志同孙老头那样遇事三缄其口?
就算我跟杨介夫之间有一些误会,但有了事,我还是会第一时间来跟杨介夫说啊。
杨廷和琢磨了一下,突然鼻子里发出冷冷轻嗤的声音,道:「陛下这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啊?」
毛澄更加不解。
你杨介夫思索半天,就从这些事,得出这么个结论?
杨廷和道:「陛下是觉得,他已能控制京师,也能控制西北,甚至连南京都在其手,已无所顾忌,要跟朝中老臣谈条件了……这不是跟你商议大礼之事,而是对整个朝堂的人下最后通牒啊!「
毛澄倒吸一口凉气,道:「介夫,你可不要老把事情往坏处去想,我看啊,陛下未必有此意。」
虽然毛澄还在替小皇帝说话,但他知道,一旦杨廷和有了如此想法,以自己的能力,很难去改变什么。
其实杨廷和的分析顺理成章,很有道理。
「对了介夫,你说京师和西北,我能理解,这南京之事……」毛
澄突然意识到,杨廷和的话语中好像有些此以歧义。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皇帝已把南京掌握在手的言论?
「宪清,我知你在议礼之事上,受到的压力不小,但你一定要坚持住,这朝中谁都能松懈,唯独你不能,无论陛下说什么,你只需坚持到底便可。至于旁的事,我会酌情处置。「杨廷和用言语去安抚毛澄。
毛澄起身,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心里还是有根刺。
你杨介夫其实就是跟我说,我负责我自己的事,别的事不想让我掺和呗?连跟我说一声都不行?
就这样,还想让我对你推心置腹呢?
杨廷和道:「若是陛下再于朝堂上提出议礼之事,大不了再找人去据理力争便可,你也无须太过担忧。最近若无旁的事,你无须来见我,要避嫌啊。」
又在提醒毛澄,现在一碰到大礼议之事,你就跑来跟我说,弄得好像大礼议就由我杨某人一人负责一般。
你作为礼部尚书,只要坚持原则不动摇,完全可以有自己的「主见」,虽然这主见是我赐给你的。
毛澄道:「希望你能安抚住陛下,或是单独跟陛下进言,议礼之事可不能重开啊。」
杨廷和跟毛澄见完面,心里也有数了。
无论新皇作何感想,至少杨廷和总结起来,现在小皇帝已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开始要跳过他杨廷和办事,君臣以往只是小有矛盾,还没有发展到激烈争锋的地步,只怕这面对面的争锋就要起了。
杨廷和觉得,皇帝见毛澄,有些操之过急,如此他杨廷和提前得知消息,可以早做准备。
第二天朝议时,杨廷和主动提出南京防备的问题。
重点提到,魏国公徐鹏举在南京守备任上,并没有做到尽职尽责,并以其年轻为由,要加强对其管控,虽没有明说要把此人给撤换掉,但话里话外其实透露出这意思。
杨廷和可不是故意把徐鹏举往新皇势力那边推。
其实他就是想让徐鹏举知道,真正能左右江南局势之人,是他杨廷和,而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皇帝。
遇到事的时候,小皇帝是保不住他南京守备职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