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刀,一刀刀将一个个男人雕刻成英雄或者熊。
许三笑再被丢下去的瞬间,想到了周至柔。这辈子大部分时光都是和老瞎子相依为命度过的,就算彼此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许三笑到了这一刻,却还是想到他。身体在急速下坠中,耳边的风呼啸,仿佛马鸣口瀑布奔腾咆哮的怒吼,又仿佛是流浪岁月里经常见到的那些呼啸而过的列车,这风声又化作情人的呜咽,有李燕的,有何问鱼的,也有苏丽娜的我就这么死了吗?
这一通坠落,直下百米,就在将要魂飞天外时,忽觉身子陡然一顿,接着缓速下坠,又迅速被高高弹起。如此往复数下才停止。许三笑毫发未损,仰躺在一张弹力十足的橡皮网上。惊魂稍定,睁眼便看见头顶一人在飞速下坠,逐渐变的清晰。
李虎丘安静的落在橡皮网上,只微微下沉了一点,弹力巨大的橡皮网甚至没有将他弹起。
许三笑看的目瞪口呆,震惊于他的轻功了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创建的江湖组织叫自由社,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在我看来,对于一个人而言,没有任何事比自由的意志更重要。但实际情况是,我一直都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个世上随波逐流或者同流合污的人远远多过追求自我生存意志的人,自由社不过是我的一个梦想,当我发现兄弟为权势反目,浊流无可阻挡,梦想照不进现实后,便选择了独善其身,从这点说,我和叶皓东相比,一直都是个弱者。”
李虎丘弯腰伸出手,他的手光亮如瓷,血管隐藏在皮肤下,像一条条活着的小龙,指尖部分有着健康的红光。许三笑看着这只手,明白他是想拉自己一把。拒绝还是接受?许三笑的眼神从涣散变的坚定,无视了李虎丘的援手,自己站了起来。弹力十足的橡皮网上很难立足,许三笑没有李虎丘那冠绝天下的轻身功夫,站在那儿左摇右晃,极难稳住身形。
李虎丘足下微微一顿,橡皮网立即不再乱摆,与许三笑的身体摇摆的幅度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平衡。
“谢谢你。”
“你的选择让我感到很意外,从今后,我不再把你看做一个投机的江湖瘪三。”
李虎丘平静的目光看着许三笑,道:“我知道你的底子,更了解绝大多数江湖人的本质,所以我一直不相信你能照顾好小燕子,事实也证明了我的判断,你还不具备让小燕子为你不顾一切的魅力。”
许三笑愧疚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男人没有不做风流梦的,重点不是你找了别的女人,而是你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尽到男人的责任,什么是责任?在外保家卫国,在内保护你的女人和孩子不受伤害,如果你的能力足够大,把所有对你痴心的女人都接到家也无妨。但现在,很显然你还承担不起这么多责任,区区一个电视台选秀节目就让你欠下显门两个承诺,你有何资格跟我说你能照顾好小燕子?你现在应该清楚,严朝辉之所以会答应帮你忙,真正看重的其实只是你跟小燕子的关系。”
李虎丘不疾不徐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看好你,却不阻拦小燕子跟你在一起吗?对男人而言最重要的是责任,对女人,最重要的永远只有青春和爱情,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也因为有我在,她承担得起错误选择带来的代价。”
许三笑喘着粗气,默默听着,待李虎丘说完了,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这辈子非小燕子不娶,现在我不够资格做您的女婿,但有朝一日,我一定光明正大的把她从您身边带走!”
李虎丘道:“好,有志气,不过这世上最昂贵的是男人的志气,最廉价的也是男人的志气。”
无志之人常立志,有志之人立长志。志气的价值不在目标多远大,而在于能否实现。
许三笑问道:“您想怎样?”
李虎丘道:“什么时候她跟你在一起不会受到伤害,什么时候我就同意把她嫁给你。”
许三笑道:“总该有个标准吧?”
李虎丘道:“标准就是,有朝一日,你能做到不被我扔下来,我就算你过一关,只有这样我才能信你有能力保护得了她。”
“要知道这天底下想杀李虎丘的人数不胜数,别的不说,光cia便有一百多个三代外骨骼生化兵人,随便哪一个都未必逊色于那个马二龙,你连他都玩不赢,凭什么让我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李虎丘这样的人物肯定有敌人,这些敌人对付不了他,便会想办法对付他的家人。李燕若嫁出门去,他势必不能再像过往那样随时保护她。所以,他要找个本事靠得住的女婿,却也无可厚非。
许三笑神态坚毅,点头道:“行!没问题,还有什么条件?”
李虎丘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介意你找别的女人吗?”不待许三笑回答,自问自答道:“不是因为她爱吃醋,而是因为你的魅力还不够,她现在只是喜欢你,你若有本事让她崇拜你,把你敬若神明,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明白吗?”
许三笑问道:“她有那么多阿姨,全是这么来的?”
李虎丘面容一肃,语气森寒道:“小子,你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这个机会,也别以为就此过关了,你跟信义堂之间交往我不会过问,可一旦有一天你做了出格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手软。”
“还有,从今天起,我会把李燕带走,什么时候你凭自己的本事符合我的标准了,什么时候你来燕京接走她。”
许三笑默然片刻,问道:“不管您出于怎样的打算,这么做也算是棒打鸳鸯,您准备怎么跟她解释这个约定?”
李虎丘冷冷道:“这就不必你担心了,小燕子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现在还不至于离开你就不知道怎么生活。”
许三笑和李虎丘回到房间,保利刚师徒还没走。房间里又多了个尚楠。
保利刚和陌寒还记得之前许三笑说过房间里有女眷,李燕看过之后却说是个男人在里边睡觉,师徒俩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卧室里睡觉,许三笑为什么要说谎?碍于李燕一直在场,随后又来了个尚楠,更加不方便探看。
李虎丘进门便问:“二当家的还不走,还有什么事吗?”
保利刚见许三笑平安归来,心下稍安,到此再无留下必要,起身告辞:“没有跟李先生招呼一声便不辞而别,信义堂没有这样的规矩,皓东哥问起,一定会怪罪。”
李虎丘道:“叶先生太客气了,也请刚二爷代我向叶先生问候一声。”说着起身将保利刚师徒送出门外。
李燕拉住许三笑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许三笑道:“说了关于咱们俩的事情,你回去后问他就知道了。”
李燕神色微微一黯,柔声道:“我知道他一直都瞧不上你,不过别管他说了什么,反正我看好你。”
许三笑道:“咱们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
李燕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管多久,我会一直在燕京等着你。”
许三笑心下感动,刚打算抱一抱她。
尚楠过来破坏气氛,问道:“里边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许三笑暗自琢磨,霍平潮的身份非同小可,还是老支书的亲孙子,一把须弥净火解决掉肯定不合适,但这小子跟老子杠上了,碍手碍脚的实在是个麻烦人物。又瞥了李虎丘父女一眼,心道:若实话实说,苏丽娜的事情就得当场露馅,若不说实话,在李虎丘面前恐怕很难过关。
正左右为难,李虎丘忽然道:“这个房间是以一个叫苏丽娜的女人身份证登记的,里边的男人睡在她床上,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许三笑心思透亮,听出李虎丘有回护之意,忙接口道:“苏丽娜就是米粒儿的寡妇妈,里边那男的一直在追她。”
李虎丘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见苏丽娜,结果却遇上了他?”
许三笑点头道:“就是这么回事,这男的叫霍平潮,醋劲儿特别大,见个男的就怀疑人家要跟他抢女人,我跟他起了几句争执,顺手把他给麻翻了,所以才会这么大动静都闹不醒他。”
“霍平潮?”李虎丘眉毛一挑,问尚楠:“宋朝度和我姐夫他们一起有个哥们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