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果然不愧是野种,连人家的孩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上。”
湿透了的发丝还有水滴砸在地上,衣服下被遮掩着的不起眼部位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还未消退再次覆盖上新的疤。
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发现这群人越发过分的望月千奈娅冷静的擦掉脸上的水珠。
她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带干净的外套,这次放学后不知道该怎么向弟弟解释。
出乎她的意料,弟弟反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外套扔了过来。
直到第二天望月千奈娅听到自己弟弟打架斗殴,导致警察都赶到现场的消息时才觉得震惊。
明明比自己小了不少,向来是众人眼里的好学生的弟弟第一次顶撞教师,指着地上爬不起来的人说下次见到后还要继续揍他们。
即便是回到了家里,面对望月千奈娅的疑问,对方也只是假装看不见,反客为主的问她之前还有谁欺负她。
望月千奈娅有一瞬间想要嘶吼,想要哭,想要宣泄自己的愤怒和委屈。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就连正常表述情绪都做不到了。
没有办法当着别人的面哭,没有办法去用语言形容自己的感受。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弟弟。
唇瓣张了张,望月千奈娅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任何字眼。
她只是模模糊糊的应了几声,答应今后会更小心一点,会在感觉到不对时去找他。
望月千奈娅知道现在的她看起来糟糕透了。
一无是处,不懂怎么跟人交流。
不会说什么漂亮又好听的话,只喜欢一个人躲在房间内沉迷网络,唯有隔着屏幕才敢稍稍放松。
望月千奈娅,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和弟弟站在一起,就是明月旁边的星——不,连星星都称不上。
周围的人也总是说,收养的孩子果然比不过亲生的优秀。
看着弟弟维护反驳结果把自己气到的样子,望月千奈娅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没关系。
“没关系。”
望月千奈娅现在确实就只是待在地上仰望明月的石子。
不起眼,暗淡,而又平平无奇。
这些就是望月千奈娅最真实的想法。
她想要摆脱这些过去,想要忘掉这些曾经的过往,即便只是将脑袋埋进沙堆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都可以。
只是偶尔的,她会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当初再勇敢一些,事情是不是就会有改变。
卷缩在天守阁的角落里,因为保持着这个姿势的时间太久,久到望月千奈娅都已经快要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她只是无意识的咬着唇边的东西,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去保持表面上的平静。
直到她恍惚中感觉有人试图掀开她盖在头顶的被子。
尽管仍沉溺于过往,但身体的本能还是令望月千奈娅下意识的抓紧了手边的布料,试图抗拒对方。
又或者说,她自己抗拒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别人眼前。
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后,对方似乎放弃了坚持。
身旁传来轻微震动,应该是有人坐了下来。
望月千奈娅身躯微微紧绷,手部因为用力过大而导致手骨凸起,指节也泛着白色。
她僵硬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直至听见对方发出一声叹息。
“不怕呼吸不过来吗?”
像是不曾看到、不曾察觉到眼前人有什么异样般,小乌丸略略垂下眼,语气平静而又淡然。
黑色的内番服完美融入昏暗的阴影,唯有自腰间垂落的赤红蜿蜒盘旋在被褥上。
“我……”
想要让对方离开,本能的试图让自己处于绝对安全而又封闭的地方,但望月千奈娅在将伤人的话说出口的瞬间咬住了舌尖。
她的大脑告诉她有些话绝对不能说出口,理智撕扯着情感,本能拒绝去做出任何令对方会感到不适的事。
想到小乌丸曾经说过的话,想到自己曾经听见的词汇,望月千奈娅在许久过后试探着动了动手。
酸涩感从僵硬的四肢蔓延开,望月千奈娅却只是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像是渴望离开泥沼般试图去接触外面的景色。
“伸出手。”
平静的语气却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明明只是有着童子般纤细外貌的太刀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而原本戴在手上的红色护甲不知何时也被他给取了下来。
从刚才起就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识一样,一切都依托着本能做事的望月千奈娅怔怔的看着他,在对方询问道是否需要靠在他身上休息时突兀的感觉到了委屈。
之前她安慰自己的话都是骗人的。
她只不过是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保持沉默,也习惯了告诉自己忽视那些东西的存在。
那些愤怒、那些委屈,所有的情绪都被强制压在一个角落里面,她以为自己长久的漠视就可以装作不存在,直到此时。
与她而言,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就足够击穿她所有的平静。
细碎的呜咽自喉间溢出,肿胀到仿若裂开的喉管疼到麻木,望月千奈娅却只是低下头,在压抑不住时任由眼泪滚落。
没有理由,只是想要哭而已。
但是在眼泪逐渐止住后,望月千奈娅乱糟糟的大脑里却逐渐恢复了清明。
她开始思考很多事情。
她开始再次审视自己。
她开始有了一个试着去努力的念头。
小乌丸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种情况保持了很久,久到小乌丸以为自己本丸的审神者累极入梦,自己需要守着对方度过这个夜晚时,他却感觉到趴俯在腿上的人动了。
“父上……”
沙哑到分辨不清楚音色,甚至是无法辨认性别的声音响起。
像是残破的风箱带出的尖啸,又像是于荒原中枯朽断木发出的碎裂声。
可是,小乌丸却在看到对方的眼睛时,从中看到了一抹瑰色。
像是自枯木断裂处生长而出的幼芽,又像是自荒原中破土而出的野草。
不起眼,没有漂亮的外观,却足够的坚韧。
“如果你见过我曾经的样子,说不定会对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失望至极。”
“是么?”
对于这个定论小乌丸并未给予肯定。
他只是微笑,注视着眼前的审神者轻声道“吾看见的只是你而已。”
一直注视着的也只是眼前这个人而已。
无关过去,无关其他。
无所谓于失望,他只需要知道在他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审神者就够了。
望月千奈娅似乎是听懂了小乌丸的话,因此她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刚刚毫无形象哭完一场的人当然称不上好看。
头发有几缕黏在脸颊旁,眼睛红肿着,整个人都狼狈到不可思议。
但是望月千奈娅却只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冲着面前的太刀付丧神俯下身。
“小乌丸殿下,请您教导我。”
从前她沉迷于享受,现在她只想要去试着往前走。
如果什么都不会的话那就去学,如果过于蠢笨的话那么就去请教。
索性,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位最好的老师。
小乌丸本来只打算令审神者清醒过来,让她去学会独立思考。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原本被困于鸟笼无所知觉的金丝雀撕开了牢笼,不仅仅是渴望着外界的天空,还渴望着能够生长出如鹰一般的羽翼。
望着对方的眼睛,小乌丸短暂的停顿后做出了回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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