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看宋濂的脸色就越凝重。
一直以来,他都将朱极视为太子的心腹大患。
但这种危机感主要来源于朱极的身份。
哪怕在设立大都督府的事上对胡惟庸步步紧逼,哪怕在素服跪坟的事上将他怼得头昏倒地,宋濂都一直认定这大皇子或许有些小聪明,但绝对没有治国的大智慧。
但现在宋濂感觉自己看走眼了。
就冲朱极对大明官民宗室关系的清晰认知,就冲对御史台客观中肯的褒贬,一旦这位大皇子登上皇位,他或许做不了明君,但绝对是一任雄主。
心情忽然有些沉重的宋濂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只当是为他重新端茶过来的杂役,头也没抬便吩咐道
“今日不必再来奉茶,老夫有些事情,需要静思。”
正当宋濂准备继续琢磨这份杂报中的其他内容时,耳边赫然传来朱标温和恭敬的问候声
“老师身体不好,何以如此操劳。今日文华殿也没什么要事,不妨归家好生歇息。”
抬头迎上朱标毫不作为的目光,宋濂紧皱的眉头顿时一松。这样一个真诚关心自己的弟子,值得自己如此殚心竭虑为之付出。
将手头的杂报放在桌上,宋濂起身向朱标躬身一拜,而后中气十足的说道
“老臣谢过太子殿下关怀,些许小毛病,不值一提。不过既然殿下来了,老臣倒是有几句肺腑之言,要与殿下分说。”
抬手将朱标让到主座上,宋濂侧身指着案几上刚刚放下的杂报,颇为认真地继续
“此乃雍王殿下亲自创办的杂报,殿下不妨用心读一读。”
朱标感觉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现在办杂报的门槛这么低了吗?自家大哥什么文化水平他能不知道?那可是一个说话用典还需要向自己求助的主,能办报?
他本想说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但是看着宋濂严肃的表情,到底还是收起内心的欢快,将桌上的纸张拿了起来。
事实证明,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在文华殿的厢房内,朱标重复了早间武备学堂门口那些闲汉们的所有反应,包括且不限于表情、动作、心理活动。
不过与那些闲汉們不同,当看完整篇《卖直论》后,他无比确信这就是朱极的手笔。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深远的目光以及这么烂的文笔。
放下杂报,朱标深呼一口气,面对宋濂探寻的目光,他用力点了点头,以极其肯定的声音说道
“确实是大哥的手笔。”
“我知道老师还是想跟我说大哥对储位的威胁,我也知道这都是为了我好,但弟子还是那句话,如今的我,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老师切莫因此节外生枝。”
言外之意,还是劝阻宋濂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刻意针对朱极。
朱标的答案,在宋濂的预料之内,却终究还是让这位老儒心生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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