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吉列斯的情绪没有好转。
他不知为何,在此刻感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酸楚,他的心被某种情绪揪住了,狠狠地往下坠去。他在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以为不会失态。可是,心理准备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他低下了头,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微红的眼眶。在生理上,他依旧能够哭泣。
这或许是一种馈赠。
人类不应失去哭泣的权利。
“还是进入正题吧,陛下。”
法师看了三名情绪各异,但都十分复杂的原体一眼,轻声开口,转移了话题:“她可有异状?”
+至少我没有察觉也有可能,是我太虚弱了的缘故。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桉,但她应该还未察觉你的到来。这是一个机会。+
“是的,这是一个机会。但我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有些事迟早是要做的,陛下,您应当还没忘记我的承诺吧?”
+我当然不会忘记。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法师承诺将要拯救我们这件事实在是令人吃惊,简直就像是个童话故事。+
尸体再次大笑起来,他的情绪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自己这副悲惨模样的干扰。笑声结束后,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些许严肃了起来。
+但是,我不希望你做些冒险之举。我能看出来,你的灵魂与身体出了些问题。这里不是你所熟知的世界,很多事情都大相径庭。太过冒进,可能会导致全盘皆输啊,法师。请你慎重一些。+
“我会的,但至少,我要先将我的承诺履行一部分。”
法师笑了笑,察合台敏锐地发现,他所使用的这副笑容和平日里的轻松模样完全不同。
巧高里斯人握紧双拳。
您又要再来一次吗?已经牺牲得如此之多,却仍觉得不够?不
他想反驳,但他想不到理由开口。
但有人可以。
+请原谅我的直接,但是,法师,你想做什么?你借走了我的安格朗,但也带回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他虽然并不如何稳重,却有着一股年轻的朝气他已经为人类夺回了一些世界了,你的承诺正在生效,务必不要着急,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将死未死之人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焦急。
“我只是打算做一些我该做的事,陛下。这称不上冒险——只是讨债而已。黑暗诸神与她们的爪牙终将为他们对人类所犯下的每一笔罪行而受到惩罚,他们欠下了累累血债,而我就是那个讨债的人。我将为他们复仇这就是我的意图。”
+我要听见具体的计划,法师。我钦佩你的决心与勇气,但我必须知晓你到底想做什么。否则我绝不同意你前去冒险,这里是我的帝国,而非你的。在这里,无人知晓你的名字,你没有必要为了我的帝国而牺牲。+
灵能震颤空气后发发出的声音变得极端肃穆,带着只属于人类之主的威严。黄金王座大放光芒,圣烛加速燃烧,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迷蒙的金色光辉。场景很美,法师却不为所动。
他叹息了一声。
“你比他伤得更重神性已经完全占据了你。果不其然,他的猜测是对的。而你竟然还在掩饰这一点——你快死了,是不是?”
察合台抿了抿嘴,饶是他不断地以理智来提醒自己,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但他也情难自禁地开始为目前的情形而感到颤栗了
平行世界真的是最为恐怖的理论之一,他想。
+或许吧,但这并不重要,法师。我们讨论的问题不是这个。+
“恐怕这就是我们讨论的问题之一,这同样也包含在我的承诺之内。”
“我对你许下过承诺的,陛下。”
法师安静地回答:“这里或许不是‘我的帝国’,但这里依然有无数人类正在受苦你想我怎么做呢?袖手旁观,目视着你死去,目视着他们一同死去?好吧,我的傲慢恐怕并不允许啊。”
+傲慢+
尸体苦笑起来。
+这不是傲慢,法师。我理解傲慢,我曾经也被它所掌控。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傲感和你所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你只是单纯的执着。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
“那么,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呢?”法师微微一笑,没有选择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旁敲侧击,一如既往。这种狡猾的回答令王座上的人苦笑了一声。
+我无法回答你。+
“那么,这不就够了吗?”
+但是,你已经在进行一场战争了,他在沉睡之前已经告知我了——难道你想于此开始第二场吗?你没法同时对付她们的,我不能让你——+
法师打断了他。
“不,陛下,这不是战争。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只是在讨债,我也没那么高尚,亦不是一个圣人,迄今为止,我做的所有事只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而已。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难安,从这一点上来说,您不需要如此尊重地对待我”
他转过头去,看向大天使。
“圣吉列斯。”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大天使勐地抬起头来,眼眶微红:“是我在,船长,怎么了?”
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在他面前缓缓摊开,如血般鲜红的字符一闪即逝。圣吉列斯捕捉到了它们的形状。
‘雪耻’
“如何?”法师笑着问。“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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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是一种古老的火焰。
它于血中诞生,于血中燃烧,最终,也将于敌人的鲜血中熄灭。
仇恨也是一首古老的序曲,是杀戮到来前的演奏。它会在人们的心中愈演愈烈,狂躁的交响乐团会不间断地弹奏单调的回音,而刀剑划过敌人的响声,便是这首乐曲的。
而现在,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