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容倏地睁大了双眼。
她知道这张纸中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韩仰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勾着嘴角笑了笑。他将茶盏放下,接过陆容手中纸张,指尖点着其中一句,一字一顿读道
“蓝巢军马入纪家村,掠夺马匹布料,纵火毁屋,致使纪家村房屋半数尽毁,数十余人伤亡。”
陆容一点即通,接过他的话头继续道“寻常的山匪流寇,抢掠村庄定是为了金银布匹,钱财粮食,可蓝巢军却只抢了马匹布料。他们人数不算少,若次次都只将这点东西兑成现银,定然撑不了多久。”
韩仰将纸张合起,叠成个四方的小角压在镇纸之下,“所以我们要查查,蓝巢军的粮食供给究竟来自于何处。查清楚了这条线,说不准很快就能顺藤摸瓜地寻到你父亲的下落。”
日光透过窗梗斜斜地照进来,像是将陆容的眼眸都染上了光亮。她看着韩仰那势在必得的神色,突然伸手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小包盐津梅子,托在掌心展开油纸,二指捏起其中一颗递过去,头一次用着韩仰记忆中那种可亲又轻快的语气朗声道
“请韩大人吃我私藏的梅子,今后若是有什么正事要查,韩大人可切记着要带上我。”
韩大人坦然接受了她的贿赂,他张开嘴,由着陆容将梅子投进他嘴里。
“这点小事,好说。”
另一边,钱沐弘刚过申时就回了府,钱夫人站在他身后替他脱下官袍,余光瞥见钱沐弘手中握着的朱红锦盒,疑惑地问了一句,“你这拿的是什么?”
钱沐弘不在意道“这是吴大人托我转交给韩大人的见面礼。”
钱夫人的语气顿时急起来,“你和吴大人不过泛泛之交,帮他这个忙做什么?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们有多好的交情呢。”
钱大人十分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儿等了个马车,谁知道吴大人突然冲了过来,将这盒子塞到我手里就走。我一个习武之人追了两步都没追上他,总不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直跑吧。”
他将那朱红锦盒放在桌上,继而抬起手,由着钱夫人将便服的衣袖囫囵套到他手臂上。
“夫人这么生气做什么?左右韩大人就住在咱们府上,我也有事要与他商谈,带个盒子,顺手的事罢了。哎夫人,这袖子你没给我拉好。”
“……”
钱夫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钱大人一眼,手臂挥了挥,再不想和他多讲一句话。
钱沐弘受了夫人的嫌弃也不在意,他自己仔细地理好衣袖,揣着小盒子径直去了韩仰的小院。韩仰彼时已经谈完了正经事,见着陆容心情好便缠着不让她走,他铺上张新的宣纸,用镇纸固定着,提笔沾墨,架势摆的十足,不依不饶地非要给陆容画张小像。
陆容本就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只是这两年来她借居钱府,陆朝还时不时会冒出头露个面,她心中愁苦又忧虑,连带着笑容都少了许多。现下韩仰来了,不仅丝毫不在意她的病症,还给她带来了查清陆家变故真相的契机,她觉察希望,心情变得开朗不少。
更何况……
陆容看了韩仰一眼,她总觉得这人眼熟的很,只是自从自己清醒之后,即使每日用药,脑中记忆也总有缺失,但凡仔细回想,必定会头痛如针扎,久而久之,她便再不愿回忆儿时的事了。
就像现在,不过是稍作回想,额间已经突突刺痛起来。韩仰瞧见陆容突然皱眉,忙将毛笔换至左手,右手当即便要去摸她额头,岂料钱大人正巧走到门口,听见房内传出陆容的声音,登时勃然大怒,扬起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韩仰被这响动惊的手一抖,笔尖墨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陆容的胸口上。
陆容“……”
韩仰“……”
钱大人“!!!”
钱大人的脸顿时比那墨点还要黑,他气势汹汹地进了屋,一甩手臂,直接对着韩仰下了逐客令。
“韩大人,你在安都的所作所为,钱某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今早韩大人同钱某一番交谈,钱某本以为安都的传言所言非实,可眼下一见,才知韩大人果真名不虚传。我府邸狭小,怕是不能再容纳韩大人这尊大佛了,大人请自便!”
钱沐弘这话讲的直白又难听,陆容连忙解释,“不是的,钱大人你误会了,我们……”
韩二少爷向来不是个乖乖挨骂的主,如今被这么没头没脸地讽刺一顿,他眉头一挑,突然起身放下毛笔,不仅不和陆容一起解释,反倒开始可劲儿的挑衅点火。
“我是否如传言一般暂且不论,只是钱大人却当真是不一般。不过一团墨点,钱大人便能见微知著,心思窜起来比跑马都快,这点实在令韩某佩服。”
明摆着就是在说钱沐弘思想下流,见着个墨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调戏陆容。
钱沐弘倒抽一口凉气,衣袍之下的手指抖了又抖,快要被他气死。
陆容转身瞪了添乱的韩仰一眼,索性将茶棚那日发生的事详细说给了钱大人,“所以我今日就是来向韩大人道谢的。”
末了还补充一句“韩大人他,真的没想过要对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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