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嘉鱼反应过来,陈谕已经离开了食堂。
陆嘉鱼看着陈谕留下的饭卡,她知道陈谕是心软同情她,她心里很感激他。可她不想再欠人情,吃过午饭,她去了趟求知楼,找到陈谕的班级,在教室外面望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陈谕。
她委托一个同学把饭卡还给陈谕。
离开求知楼的时候,意外遇到了沈池。
两个人一个下楼,一个上楼,避无可避。
沈池看到陆嘉鱼,眼中又浮现出心痛,他很想上前,可父亲的警告尤在耳边。
陆嘉鱼看出沈池的犹疑,她大方地朝他笑了笑,便越过他,径直下了楼。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眼看着艺考的时间快要到了。陆嘉鱼无论如何也凑不够报名费和路费,她犹豫着要不要向舅舅借一点。
可就在她鼓起勇气想回去向舅舅借钱那天,舅舅却出了事。
那天晚上下自习回到家,意外地没有看到舅舅和舅妈,只有蒋峻和蒋杰兄弟俩急匆匆地要出门。
她下意识问“你们要去哪?舅舅呢?”
蒋杰一边穿鞋一边匆忙地说“我爸在工地上出事了,我们去医院。”
陆嘉鱼一听,立刻放下书包,也跟着两个表哥一起跑去医院。
到了医院,就看到舅舅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哀嚎,身上多处都打了石膏板。”
舅妈坐在床边一边抹泪一边埋怨他,“每天都说让你小心小心,你偏不当回事。自己在外面赚钱这么辛苦,养家糊口都不够,你还要逞强帮别人养孩子。我上辈子真不知造了什么孽要嫁给你,整天担惊受怕还过不了一天好日子。”
蒋明今天上工,打线槽的时候不小心从两米多高的梯子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这会儿躺在病床上直喊痛。
陈华一边埋怨他又一边心疼,起身要去接水,转过身才看到两个儿子和陆嘉鱼站在门边。
她并不知道陆嘉鱼也跟着来了,看她局促的那个样子,想必也是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
可听到就听到吧,她讲的本来就是事实。
也没多做解释,问大儿子,“卡带来了吗?”
蒋杰点点头,担心地问“爸没事吧?”
陈华道“这能没事吗?还不知道要养多久。”
她让蒋杰把银行卡给她,说“你们照顾下爸爸,我去缴费。”
蒋明这一摔就摔出去几万块钱,大半年的活儿都白干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终于能出院回家静养。
可一年半载也没法做工了。
那天下午,陈华去了一趟陆嘉鱼的学校。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做这个坏人。
那天在孔子像旁边,陆嘉鱼已经猜到舅妈为什么来找她。
陈华也不饶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小鱼,你也看到了,我和你舅舅都是下苦力的人,家里条件也没多好,还有两个儿子要抚养。他们俩也马上毕业了,上大学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你舅舅现在又出了事故,家里一下子花出去好几万,他现在这个身体,这一年半载也不能再出去干活了。我们家条件有限,实在也没办法再供一个。”
“而且我们家房子也不大,自从你来了以后,阿杰和阿峻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他们俩也是马上要高考的人,挤在一起压根没法复习,晚上也睡不好。“
“小鱼,你别怪舅妈心狠。但是这人啊,都得多为自己考虑。你也这么大了,做什么不能活呢,你说是吧?”
陆嘉鱼已经不能再听下去,她拼命点头,哽咽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舅妈,您别说了。”
陆嘉鱼是哭着跑回教室的。
她神思恍惚地过了一上午,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遇到陈谕。
陈谕那时候刚上完体育课,准备回教室。
从操场到教学楼的那段路程有十几级的台阶,陈谕下台阶的时候,正好遇到陆嘉鱼上台阶。
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眼眶红红的,眼神也有些涣散。
陈谕看到她不由得皱了下眉,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下意识拦了她一下,看着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嘉鱼抬头看到陈谕,才从恍惚的神智中回过神来。
她努力地朝他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
这时候预备铃刚好响了,陆嘉鱼说“上课了,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绕过陈谕,又上了几步台阶,朝操场跑去。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陆嘉鱼就回舅舅家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其实不多,爸爸出事以后,能卖钱的东西全都卖了抵债了,箱子里就几件简单的衣服,最珍贵的是妈妈的照片。
她把东西收拾好,把床铺整齐,离开前去和舅舅道别。
蒋明最近在家里静养,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陆嘉鱼拎着行李箱从卧室里出来,他不由得愣了愣,问“怎么了小鱼?这是要去哪?”
陆嘉鱼露出笑脸,说“舅舅,这段时间打扰你和舅妈了。我爸爸以前的秘书找到我了,他受我爸爸的嘱托照顾我,说是我爸爸名下还有套房子,我可以搬过去住。”
蒋明将信将疑的,问“真的吗?在哪儿呀?那秘书是什么人呀?真能照顾你吗?”
陆嘉鱼点点头,她脸上仍带着笑脸,说“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朝舅舅鞠了个躬,感激道“舅舅,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蒋明也老实,听到陆嘉鱼这样说就没再多问,只是问“今晚就要走吗?”
陆嘉鱼点点头,说“杨叔在楼下等我呢,他开了车的。”
陆嘉鱼执意要走,蒋明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家也确实小,条件也有限,如果陆嘉鱼有更好的住处也好,一来妻子也不用再抱怨,二来陆嘉鱼也不必再挤在他们这小房子里。
他自己行动不便,不能下楼送陆嘉鱼,只好跟妻子说“你送送小鱼吧。”
又跟陆嘉鱼说“等安顿下来记得打电话报个平安。”
陆嘉鱼点点头,她这时候已经有点想哭了,努力忍着,对舅舅说“舅舅,你好好保重身体。”
“诶,你放心哈。”
和舅舅告别以后,陆嘉鱼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短暂的家。
陈华送她到楼下,并没有看到来接陆嘉鱼的车。
她心里当然知道陆嘉鱼是在撒谎。
虽然做了恶人,但还是关心地问了句,“你到哪里去住呢?有落脚的地儿吧?”
陆嘉鱼笑着点点头,嗯了声,说“我去同学家里。”
陈华听见陆嘉鱼这样说,心里的愧疚感去了大半,她点点头,说“行,你自己也好好照顾自己。”
陆嘉鱼点点头,同样感激道“谢谢舅妈,这些日子给你和舅舅添麻烦了。”
陈华摆摆手,说“没事。”
从舅舅家里离开以后,陆嘉鱼拖着行李箱,赶在最后一趟公交车收班前,坐上了公交车。
她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里,看着窗外闪过一条条陌生的街道,她忽然有些想念妈妈。
她想到了陆媛。想到她妈妈已经带她出国去读书。
她心中其实有些羡慕。如果她的妈妈还在,妈妈也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不会让她这样寄人篱下,四处漂泊。
她不知公交车开过了多少个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在快抵达终点站的时候,陆嘉鱼终于拎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
她看到对面有一个小时便利店,打算今晚在那里将就一晚。
她拎着行李箱进去,想着买点东西在里面过夜。可是她在里面看了一圈,一样东西都没舍得买。
以前花钱不眨眼的陆嘉鱼,如今连一桶五块钱的方便面都觉得好贵。
她在泡面区那里站了好久,手里的钱都捏出了汗,最终还是把钱放回了校服裤子里。
她拖着行李箱从便利店出来,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十二月的南城已经很冷了。陆嘉鱼下意识抱住双臂,想着坚持一下,等天亮就可以回学校了。
今天晚自习下后,陈谕到槐南路这边的汽修店来帮了下忙,忙完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他是骑单车,回家的路上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到处都很安静。
快到家的时候,他恍眼看到马路对面好像闪过一道有点熟悉的身影。
但他一时间也没注意,直到车子骑出去十几米远,他猛然反应过来,脚在地上一刹,将单车掉头,骑了回去。
陆嘉鱼坐在便利店外面的台阶上,因为冷,她抱着双臂缩成小小的一团。
垂着眼睛,她在发呆。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男生的白色球鞋。
她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来。
陈谕看着独自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陆嘉鱼,又看了眼她旁边的行李箱。
过了很久,他很无奈地叹了声气,然后伸手拎起了陆嘉鱼的行李箱,说“跟我走。”
<sript><sript>
<sript><srip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