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声势浩大且阴毒残暴的阵法当真不是永安县区区一个县知府能做成的。
但大抵也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大旱年……”顾含春在嘴里咕哝了一会儿,记起一件事来——
五年前他差人下山买酒,美酒一滴未带回不说,买酒钱还被偷了,那人借口说是经年大旱途中被灾民抢了去。
顾彧常年宅在深山自然是不信这番说辞,拎着那人的衣领便踹出了宗门。
思及此,他面不红心不跳,慢悠悠道“五年前有次大旱,或许永安县在那次大旱中出了异兆。”
谢尘闻言似乎有些惊讶,也不知惊个什么劲儿,连连看了他几眼,好半晌才吐了一句话“开源四十七年汴州府盘螭县在雪年间,大片禾苗地却离奇干涸,尽数枯死。”
“盘螭县?!”安静了许久的传雪忽然嚷了一声,吵得人天灵盖一震。
竹叶子在齿间拈了一圈碎成渣子,顾含春朝地上一啐,才问“你又有何见教?”
“没什么……”传雪倒是不说话了,静了片刻又忍不住悄摸兮兮地传音给他“我琢磨着这秃驴横竖不对劲,适才我去敲他脑门儿,刚碰上便被佛音震晕了过去,现在才清醒。”
顾含春巴不得它十天半月别醒来,愣了愣“当真?”
传雪信誓旦旦“千真万确!”
顾含春佯作狐疑道“这小和尚看起来修为确实不怎么样,真有你讲的这般厉害?”
传雪见他不信,恼怒起来“你若不信我再敲一下!”
顾含春颇以为然地点点头“一试便知。”
传雪火上心头“试试就试试!”
“咚——!”地敲了个闷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请谢尘吃了个“板栗”,谢尘还未有劳什子大反应,传雪就叫道“我说什么来着——”
吧唧断了声儿,彻彻底底晕死过去。
顾含春耳边如愿以偿地安静下来,不由暗叹果真是试试就“逝世”啊……
不过传雪说的话他也并非不信,只是这小和尚确实不像有何大修为的模样,那便是身上带着何物了?
顾含春撩起眼皮扫向谢尘被敲红了个点的脑门儿,干干净净连一颗痤疮都不见有,眸光向下扫量着,在脖颈前一顿,意思着勾了勾手指头,指着他隐进衣襟的红绳问“你颈子上挂了什么?”
谢尘循着他指的方向垂下眼皮,食指轻轻在细绳上一挑,掉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长珠,通体漆黑,磨着几个白不白、黄不黄的圆圈。
“拿来瞧瞧。”顾含春右手朝着他一摊,掌心微微一凉,那长珠便到了手里。
这是一颗佛门天珠。
只是看上去过于粗制滥造了,上头仍留着磨珠子时的毛边,看上去还有些漆新,倒像是哪个宗门山崖下无名小贩几文钱卖的“佛门到此一游”伴礼。
他细细数了数上头的白圈,这不数不打紧,一数给顾含春数乐了,正落到九眼时反过来愣是多出了个点,成了一枚十眼天珠。
若说佛门九眼天珠是集九乘功德,祛除一切戹厄,为天珠中的九五帝尊之珠,那这十眼天珠属实就是“骑着驴喊马,照着金龙画王八”,实在是闻所未闻、贻笑大方了。
想来传雪两次晕厥许是因着护他从崖上坠下,根基大伤才被小和尚身上隐约的佛气给震得厥过去了。
顾含春憋笑差点儿给内伤憋得又伤一次,把“天珠”还给他“戴回去吧,还挺有寓意。”
谢尘也没问是何寓意,看他那乐不可支的模样也想到不是什么好词儿。
言语间又是一阵朔风刺拉着脸吹来,吹得脑壳生疼。
顾含春冷不丁咳起来,牵带着全身筋骨胀痛起来。
谢尘弯下腰,两手穿过他劲腰一揽,嘴里一边念着“多有得罪”,一边作势要把他背起来。
顾含春登时一惊,堂堂太一山掌教让人背一次都是祖上无光了,岂敢再让这秃驴背第二次?!
“别!你不若去那林子里给我撇半根竹竿,也比背一路要好。”他急急从谢尘臂膀里挣开。
“也好。”谢尘颇赞同地点了下头,抬步隐进竹林,咔嚓两声枝干断裂的声响传来,就见他拎着根新鲜拐棍儿踏了过来。
顾含春接过竹棍儿道了声谢,忙不迭一瘸一拐朝城门走去,生怕又被人一下抡到身后,恨不得快快离身后那“煞僧”八丈远。
谢尘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缓步跟上,面冷薄皮地映着白亮的雪光,显出几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冷漠,浑身不带一丝人气不沾一点凡尘,圣得仿佛下一刻便要飞升,缓缓挑起眼皮,眼珠沉黑且不带温意朝永安县上空扫了一眼,又收了视线,旋转了眼光望向顾含春的背影。
不多时,便到了县门下。
城中的梆锣声骤起——
“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高个儿刚收了梆子,顿觉脖颈后冷飕飕一阵凉意,原地打了个哆嗦,抬手挠了挠,动作间余光就瞥到了背后,吓得一个尿惊,原先的困意都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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