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倒是一反往常,垂着目光朝那只蹲在地上吃虾的野狸盯了半晌,忽然野狸像是察觉了这道视线,炸了一脊骨的猫,弓长脊背,颇为凄厉地冲他“喵”了好大一声。
顾含春这才看清肥猫的正脸儿——
大脸盘子右边生着半拳大的黑斑,端端成了个阴阳脸似的。
要说大汤上至王孙,下至百姓都爱家里养只狸奴。
这只肥猫吃的油光水滑、皮亮盘儿正,却没人带回家许就是因为那拳黑斑。
说不上来好看,但也谈不上多丑,只是一张阴阳脸让人乍一看有些瘆得慌。
顾含春仗着它不是人,直言不讳“好丑的猫。”
肥猫“喵!”
谢尘拂了僧袍袖摆起身去捏它颈后肉,肥猫立刻绕着馄饨摊打着圈儿乱蹿,短腿蹬蹬几下,跳到顾含春怀里。
顾含春当即捏上它脖子后好厚实一块儿“猪皮”,眯着眼睛上下在它身上打量着“这猫有问题?”
谢尘没出声,拢了衣袖走过来,垂着目光要去他手里接过来。
也得亏这猫吃的肥,捏后颈肉也不太制得住它,竟是挣扎着四肢从顾含春手下拖了出来,要躲谢尘伸来的手,“喵!——”地一声惨叫,探出爪子一下勾上顾含春头上的兜帽,带了下来。
顾含春偏头去躲,一下露出左边脸上三道黑红的伤痕,吓得大娘冷不丁“呀”了一声,但也很快受了声,方才还亲近热切的目光陡然一变,惊惶地移开眼睛,不敢去触他霉头。
那猫随着这声惊叫也“逃出生天”,几步一蹦,蹿上矮墙跑远了。
顾含春也没心情继续吃馄饨了,拄着竹拐便走了。
谢尘从怀里掏了饭钱递给大娘,对上大娘略带骇异与歉意的目光“施主勿要往心里去。”
言罢,跟了上去。
谢尘腿长身高,要追个走路都费劲儿的瘫子是分外容易,几步便出现在顾含春身侧。
他淡声道“她虽能言那些惊骇之事,但也是寻常百姓当做异事杂谈,你要明白她并非是真的怕你。”
顾含春听他这通没由来的说教有些懵遭,反应过来后一脸莫名其妙,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我又不是三岁稚童不讲道理。”
谢尘勾唇笑笑“是我多心,施主莫要介怪。”
话虽如此,方才顾含春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他记事起便生长在师父身边,只是鲜有听闻自己的身世。零零碎碎拼凑起来,顾彧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生父母原是人与妖结亲,妖物修成人形的母亲在诞下他时不甚在村人面前显了原型,吓得村人连夜举火烧了他家。恰逢师父下山游历,途遇乡村野火听闻婴孩啼哭去救人,到时那夫妻二人已然烧得不成人样,守着一只半人大的木桶,木桶上又漂着个木盆,木盆里一稚子哇哇哭闹着,似乎已知晓了别离,最后为他们哭了一场。
这些年顾彧隐在太一山避不入世,也鲜少于人深交,或许从根儿上便有缘由。
……
顾含春想到一件事,百无聊赖地问他“小师傅怎也不称“贫僧”、“施主”了?”
谢尘答道“我不与你布施,自然可以称呼你我。”
确实,人家和尚布施是为了讨饭要钱,他倒好布施布到自己头上了,自掏腰包给“施主”吃饭去了。
顾含春活似没听出他话外音,大言不惭地点点头“也好,我便称你谢兄,你唤我顾兄罢。”
谢尘还未应答,就听他“顾兄”大着一张脸,笑眯眯问“谢兄,你还有多少余钱?我看欢喜楼也不远了。”
谢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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