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与土地庙的泥像不同,这次的泥像上眉目倒挂,目眦尽裂,眼角留着几滴凝固的泥泪,似是看到了极惊撼的事情。
在彻底化成泥像前,他眼前闪过一幕幕回转的时光,最开始化形时有人对他说成仙的方法便是活人食心;后来他想到自己曾经杀的那些人死前狰狞痛苦的面孔;再后来被僧人封印,有人磨平木雕放出了他;最后是自己的名字,云圭。
一个土里生出的鬼,再如何也碰不到天上的云啊……
“轰——”
一道真气大刀阔斧地朝四面八方一荡,当即震地高梁上悬挂地几十具尸体都荡了又荡。
顾彧方才能气息不乱地从房里都出来都要亏撑得好,现下无人,他捂着嘴靠墙吐了一口血,蹙起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说这秃驴在里面搞什么?动静怎么这般大?
他正看向木门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推开了。
谢尘面目泛着冷意,陡然对上他的视线未反应过来,呆呆看了一眼。
顾彧抻着脖颈朝里头扫去,见到地上瘫着一坨烂泥,便收了视线。“死了?”
谢尘低低应了一声,便也没再说话,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踏过门槛时,顾彧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陡然一顿,回身朝跟在后面的谢尘懒懒睨了一眼。
谢尘察觉到他的视线,双手合十,虚空扫来眸光,问“施主可还有话同贫僧说?”
出门时又飘起了白星,鸦睫上粘起一点,顾彧微微眯起眼,怀里抱了只肥猫,两手村头老太似的抱臂插在袖口里,淡淡问“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和湛玄有何仇怨?”
谢尘一愣,随即和声笑道“贫僧只是一时口快,施主莫要放在心上。”
顾彧衣袖一挥,“我看你倒很想知道。”
“若施主想说,贫僧便想,若施主不愿,贫僧便不想。”谢尘面目和善,似是佛堂中听着世人罪苦的慈眉和尚。
顾彧继续朝门外踏去,不再说话。
谢尘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秾黑的眼瞳在地上那抹拉长的黑影上留了许久。
就在要走出巷口的时候,顾彧忽地又停住脚步了,仰起头,目不斜视地瞧着苍茫白雪。
谢尘疑惑地看着他,就听他说话了——
“他杀了我师父。”
怀里的白猫也僵住了,提溜着两双浑圆的猫眼看向他侧对着的脸。
谢尘眉心微一蹙,唇角轻动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
顾彧却不给机会,收了视线,下颌一动,语出惊人“他上了我。”
“喵?!”还不等谢尘有什么反应,怀里的白猫倒是坐不住了,瞳孔震裂般看着他,看了又看,上下打量着这人确是个男子啊,那是……
只是抱着他的人却还没停,喋喋不休——
“他毁了我最爱的酒庄。”
“他烧了我最爱的饭馆。”
“他……”
……
余捧金“……”
我就不该信这王八羔子!嘴里没句真话!
出门时,常年笼罩在永安县上头的黑雾慢慢散去了,雾后露出一弧微弯的月,散了一地白光,是天要亮了。
抬头一望,知县府半空的鬼瘴也早已散去,露出蓝白的天。
只是不知两个更夫去了何处。
顾彧又慢慢往走了几步,见人还未跟上来,微微扭了下身,远远地与身后的和尚对视了一眼。
他恰好站在月光投下的地方,眼珠抚上一层皎白的光,格外得黑亮。
就在谢尘以为他还有话要说的时候,他却忽地勾勾手指“愣着干甚?走啊。”
谢尘缓缓眨了下眼,顿觉体内魔气有几息混乱,忍下眼底升起的邪戾快步跟了上去。
“仁兄现下要去何处?”余捧金在他怀里迟疑了一下,问。
顾彧慢悠悠在前面摆了摆手“去掘坟。”
余捧金一顿掘坟?掘谁的坟?
他想着肥嘟嘟的猫脸一垮,还他娘能掘谁的坟?!那必然是他自己的坟啊!
只是还未垮全他的脸,就听前头两声高喝“大——师——”
这是高个儿。
“高——僧——”这是矮个儿。
“捧——金——”这是余重八。
“不——要——脸——的——”这是高个儿和矮个儿。
顾彧脸黑地掘了坟就能给他俩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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