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你家主子抬爱,只是在下酒量疏浅,恐怕……”海兰珠觉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更应该谨慎行事,何况此地鱼龙混杂,若再遇到一个纨绔子弟她可招架不住,所以她得拒绝。
“我家主子没有为难公子之意,只是欣赏公子乐声,想与之探讨一番。”门外人依旧不依不饶,大有不把请她出来不罢休之势。
海兰珠犯难,若不去,倒显得自己矫情了,若去了,对方非良善之辈又如何是好。
门外人似是猜准了她的心思一般,又接着劝,“主子贤德大度,爱好结交贤士,公子不必担心。”
这倒好,不仅赞了他主子,还把自己也夸耀了一番,贤士,怎担得起!不过听这仆人说话敬而不卑,语气从容,想他主子,也许真是个贤德之人,海兰珠心里思忖一番,便推门而出。
候在门外的仆人听到开门声,心下欢喜,忙看向开门人,却在看清海兰珠的脸时微微一愣,不过转眼就敛了神色。
“公子,请随奴才来。”
海兰珠看那仆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眼温和,举止恭敬,到放了一半心,跟着他去了隔壁的雅间。
一进门,海兰珠就看到了两个正在饮酒的华服男子,皆是气度不凡,面容俊伟。年龄较长的那人,气势俨然,不怒而威,年龄较小的另一人,则温文清雅。与此同时,这两位爷也在打量着海兰珠,只觉得眼前这男儿装扮的人生的一副女相,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一双剪水秋瞳未顾盼已生辉。
“请教小兄弟名讳?”年纪较小的那人开口问到。
“咳咳。”海兰珠故意清了清嗓子,脑子却在飞速运转着,“呃,在下乌尤塔!敢问两位爷大名。”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粗犷。
“我是济尔哈朗,这是我哥,皇太极。”
那济尔哈朗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把海兰珠给惊着了,天哪,真没想到,竟会碰到如此有名的人物,皇太极,清太宗!济尔哈朗,顺治朝辅政叔王!海兰珠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等等,皇太极?海兰珠!怪不得海兰珠的名字听着熟悉,她不就是皇太极的宠妃吗!
见海兰珠的表情变幻万千,两位爷不禁好笑,想是自己的身份吓着了她。“乌尤塔?你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竟是那皇太极开口问到。
海兰珠回过神,“我从蒙古来!”她有点羞愧,这两个权贵对她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她却临时胡诌了一个蒙古名儿。
“看样子倒像中原人呢。”济尔哈朗轻笑道,“来,乌尤塔,坐下聊。”
海兰珠没有古人的尊卑观念,拱了拱手,强定心神也就坐下了。
两人看她不卑不亢,更添欣赏。
“乌尤塔,你刚才可是以箸击杯?”那皇太极问到。
“贝勒爷好耳力。”海兰珠觉得皇太极气势太强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本着现代礼仪的原则,强作镇定地看着对方如寒潭的眼睛。
“以箸击杯,倒是新奇,我也是细细聆听才听得这微弱之音里的天籁。”
“贝勒爷谬赞,天籁谈不上,不过这点滴之音也的确质朴清脆。”
皇太极敛了敛眉,一边摇着杯子里的酒,一边说,“虽然曲声微弱,但也听出了哀伤无奈之意。本来这曲子可喜可忧,想必是奏曲人心有所伤。”
真不愧是大清的开国皇帝啊,点滴之音过耳,就能猜到奏曲人的心思!海兰珠心里暗暗赞叹。
“生逢乱世,谁没有个伤心事呢。”海兰珠也就随口一说,她总不能坦白自己的遭遇呀。
而对面的两人听到此话却是微微一怔,不过转瞬即逝。
“既然说到乱世,乌尤塔,你怎么看当今天下大势?”那济尔哈朗突然开口提出这种问题,可把海兰珠吓了一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一出接着一出,让人心惊肉跳。
海兰珠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如今大明腐朽,内忧外患,关外建州女真虎视眈眈。一个封建王朝即将落幕,另外一个封建王朝即将走上历史的舞台。不断的战争、流血与死亡没有给这个社会带来根本的进步,朝代更迭,只是江山换姓,所谓的封建强权、尊卑等级等糟粕依然在延续,血流了万里,没有丝毫意义。
“乌尤塔一介草民,不敢妄言。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海兰珠自然不敢在未来的清太宗面前说出心中所想,只能拣了一句前人的话来表达自己三分之一的想法。
皇太极依旧面色淡然,低眼看着杯中酒,那济尔哈朗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海兰珠觉得气氛诡异,不敢再言,就瞟了一眼窗外,见天色已暗,便下定决心一般,起身向两人拱手说到,“天色已晚,乌尤塔需得赶快回家,二位爷慢饮。”说罢逃也似的下楼付账走了。
皇太极看着远去的身影,慌乱得像林中被惊了的兔子,不禁弯唇一笑。
“现在的女孩倒是大胆。”济尔哈朗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