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见她这般,只好妥协道:“那,一本也可以。”
塔铃又换上惊讶的神色,“原来姐姐也会识汉字,这志怪传奇一类的书,想必也不是第一次看吧?”
“我在科尔沁有一个贴身奴婢,她就是汉人,教了我不少。”这话可不假,在那融合的记忆里,苏合就是汉人,也是海兰珠汉学的启蒙老师。“诶,铃妹,莫要转移话题。”
“好好好,姐姐再等几天。”
次日清晨,趁着努尔哈赤上朝的空当,海兰珠信步走到御花园里,环视一番,不禁感叹这花园真是一片荒芜啊,除了常青树的一片绿色,别无花色,这冷冷清清的,怪不得少有人走动。
那御花园西南处有一座假山,海兰珠顺着鹅卵石小路走过去,没想到假山后面还有还有条延伸的小路,僻静幽深,这难道就是“曲径通幽”吗?
通不通幽,走进去就知道了。
鹅卵石小路的两旁生长着高达五六米的红豆杉,她初来汗宫时住的那个院子里也种着红豆杉,不过显然没有此处的高大。红豆杉的绿枝叶完全将小路荫盖住,海兰珠寻思着,夏天的时候倒可以抱个西瓜拿只勺子躲进来避暑。
走到小路的尽头,海兰珠好奇地探出身去,啊!原来是一条河,还是一条宽广的大河。
海兰珠奔到河边,看着这辽阔的水面,弯腰拾了一颗石子丢到了河里。
不知道这河的那一头是什么?她如果跳下去,能不能游出去?
海兰珠蹲下身来,将手伸入河里,指尖触到水的那一刻又立马缩了回来。这水域陌生,水流湍急,水温冰凉,乖乖,她还是别拿生命冒险了。
海兰珠手撑着头,眺望着远方,心想有一条小舟就好了。
唉,她这是多想出宫啊?
海兰珠回过头去,她刚才好像看见这后面种了一排松树来着。
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可是吓人一跳。
海兰珠连忙站起来,没想到蹲得太久腿发了麻,险些站不稳。“请四贝勒安。”
皇太极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伸手虚虚一扶,“乌尤塔,你在这儿做什么?”
海兰珠如实答道:“奴才刚刚去御花园走了走,看有没有什么花可以摘了插在瓶中放在殿里。”
皇太极唇角滑过一丝笑意,“那找着没有?”
海兰珠摇摇头,“没有。”
皇太极好笑道:“真是有趣,这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花?”
“我以为有红梅,腊梅……”
皇太极浓眉一挑,反问道:“你们蒙古的冬天有红梅,有腊梅?”
海兰珠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诗中读过,都咏那梅不畏严寒,傲雪而开。我以为沈阳有。”
“可怜我们北方太严寒,连傲雪的梅花也熬不住。”
海兰珠歪头想了想,回道:“梅花难在北方的野外生长,但若制成盆景,在室内细心栽培,也许会存活。”
“噢,是吗?”
海兰珠点了点头,又微微朝那小径路口一瞟,难道皇太极也是从那里来的?可他为什么来这里?
皇太极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看来,你是从那小径里钻过来的。”
海兰珠眉角抖了抖,钻?什么词儿呀!
“贝勒爷难道不是从那小径里过来的吗?”
“你难道不知道,这后面是校场吗?”
皇太极抬手往那左后方一指,海兰珠伸头望去,果然,那边是校场,从这里可以直通校场后门。旁边还有一条大道,不知道通向哪里,而那条小径的出口,就是那大道的尽头所在。
看来他是从校场那儿来的,“贝勒爷,来散心?”
“呵呵。”皇太极笑了笑,没再说话。
下朝后,他与父汗赛了一圈马,完后父汗回宫,他正准备离去,却发现几个侍卫围在那后栅前偷偷看着什么,身边的小奴见他好奇,便说刚才打听到那侍卫们在看什么稀世的美人儿,好像还是在大汗身边伺候的。然后,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她的脸庞。
他走近,果不其然,正是她。
海兰珠看着皇太极盯着她,满目温情,心中有些不自在,遂垂下眼来看着他的黑色衣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现在,是越来越怕他,越来越怕这些主子们,难道是因为做奴才做得久了,沾染了一些奴性?
可“奴性”这个词,她实在厌恶得紧,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唯唯诺诺久了,担惊受怕久了,人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可基于这个环境,过去的一些教训,她又怎敢在任性妄为。海兰珠突然想到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无论是在怎样的环境下,人为了生存再怎么变,也只能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强,而非越来越坏,违反本心,面目全非。
皇太极看着海兰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黛眉微蹙,双瞳剪水,气若幽兰,风姿绰约,实在美得可以如画
海兰珠突然想到什么,惶惶问道:“贝勒爷下朝了?”
“嗯。”皇太极淡淡应到,她是现在才想起来吗?
“唉呀,糟了。”海兰珠眉头蹙起,连忙福了个身,“贝勒爷慢慢散心,奴才告退。”
皇太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径里,眼尾漾出一片笑意,见到她,总是莫名地高兴,还有几天就要出征了,不知再见何时。他自认无情,却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带着挂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