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出殡需要送殡队伍引着灵车穿过整个村庄,在算定的时间前赶到墓地,场面越招摇越热闹才好。
李前进家的祖坟在富阳山山脚下,可以说近在咫尺,过了甜水溪就到,可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伴山屯有两条主街,丧事总管建议队伍从李前进家出来后,先沿东街自南向北走到村头,再沿西街自北向南返回,然后过甜水溪进入富阳山。
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鱼贯进入东街,开路的是两辆三轮车,一辆撒纸车,一辆炮车;紧随其后的是“锣鼓队”,吹唢呐、敲锣打鼓的民间艺术家;后面是孝子大军,李焱扛着招魂幡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二百多白衣孝子拉着灵车;灵车后面是十几辆不同类型的汽车,其中两辆货车装着满满当当的花圈和纸活,其余的轿车上乘载着前来送行的故友亲朋。
街道上有许多岔路,其实就是小胡同。按照乡俗,与逝者关系好的人家会在岔路口放张小桌摆上些贡品再次祭奠,为逝者送行。李前进的送殡队伍走到第一个岔路口就被拦了下来。
“停……”总管大喊一声,洪亮儿悠远,送殡队伍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锣鼓队”也止住声响。李恺歪头一看,是两家祭奠的,一家是百福爷,另一家不认识。
“跪……”总管又喊,孝子们赶紧跪下。
“祭……”撒纸车上的人扬手抛出一摞纸钱,漫天飞舞;负责放炮的早已跳下炮车,把一挂“十响一咕咚”鞭炮铺在地上,听到喊声立刻点燃,“噼里啪啦咚,噼里啪啦咚”。
“孝子谢礼……”
李焱他们对着祭桌磕头。
“起……”孝子们起身继续前行,百福爷他们也收了祭桌闪身让开道路。
队伍行进的断断续续,因为每个岔口都会有两或三家人摆桌祭奠,李恺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甚至大力爷大宝爷他们也来了,最后送老哥一程。
又用了一个多小时,队伍才穿过“甜水桥”进入富阳山。
埋葬地就是玉奶奶的墓穴,这是李前进很早以前就嘱咐李焱的,他死后要同玉奶奶合葬。坟墓已经找人小心的挖开,并在墓室左面开辟了一点儿空间,李焱小心的将骨灰盒放在新开辟的空间里,一同放入的还有一个食坛,就是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的是吃桌上的贡品,每样一点点,装满一坛,随同骨灰埋葬,据说逝者可以吃三年。
翠奶奶跪在墓室边,眼里流着泪,口中喃喃低语“姐姐,姐夫下去陪你了,他这一辈子都没结婚,就守着你呢,老了也是跟你葬在一起,你等了他四十多年不愧。你们在下面好好地过吧,我的姐姐呀……”
“填土……”总管看时间到了,又是大吼一声,黄土倾泻而下,刹时队伍里哭声一片,孝子贤孙们悲痛欲绝;人群外花圈纸活儿纸钱纸元宝点燃,火光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坟圈外鞭炮齐鸣,二踢脚如同连发的机关炮,天空中一片硝烟;唢呐声响起,婉转凄凉,悲彻原野。
二十几分钟后墓室填满,坟包鼓起,总管口中念念有词,拎着水壶围绕坟包左三圈右三圈的洒水,然后让大家组队嗑拜,仪式完成。
众孝子把“哭丧棒”扔进火堆,脱掉身上的孝衣,团成一团,夹在腋下,三三五五的结伴下山。
回到李前进旧宅,大门外放着一盆水,水里横着一把菜刀。从山上回来的人排队在水盆里象征性的洗一下手,再给菜刀翻个身,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程序走完了,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扫尾。
李焱礼送远路的亲朋,李恺则酬谢帮忙的好友,并安排人结账。
“大”老板王启发是大头儿,骨灰盒、纸活儿、灶具、吹鼓手等等都是他帮忙操办的,甚至五个主厨里有两个也是他带来的。按照说好的费用所有项目加起来一共两千一百二十块钱,王启发就要了个整数,两千块。李恺痛快的给了钱,又给他车上装了一箱十二瓶的“汾酒”和一条“石林”,烟酒好不好的就是个意思,以后难免还会有交集,不能让人家小瞧了,何况这里面还有张庆昌的面子呢。张庆昌的车上李恺同样装了一箱“汾酒”和一条“石林”。
李怀带人将桌椅什么的给原主送了回去,把费用结算清楚,顺便带去一大盆“折箩”,这是规矩。
其他馒头款、烟酒款、鞭炮款什么的,李悰也去结算了。这些东西都是在村里商店赊购的,先放下一半费用,完事后再多退少补。剩的馒头已经让大家分了,烟酒鞭炮“圆三”、“三七”、“五七”、“七七”、“百日”还都要用到,所以都没退,全款结清。
还有就是屯子里帮忙的乡亲们,不分男女老少,一律都是一瓶“冀州大曲”,两盒“驰马”。当初怕不够,菜肉都是往富裕里买,结果除了一百条鲤鱼被消灭光,其余的多多少少都剩了一些。李恺把三天后“圆坟”能用到的数量预留出来,剩下的也让大家分了。
处理完善后的事,外人也都送走了,李焱和李恺开始盘账,加减乘除之后,这次丧礼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一万四千九百多。
“颂北、泽奇,这是账本,你来看一下,按照约定,得退给你们一家五千多块钱,我占个零头的便宜,一家退你们五千块钱。”李焱把两沓“蓝精灵”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