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到六号宿舍楼的距离,并不算远,往常闲庭信步的溜达回去,不过七八分钟而已,今天走起来,却很漫长。
史宏亮从教学楼里迅速“闪退”到路上后,越走越慢,双脚如同绑上了沉重的沙袋,步履蹒跚。
刚才的兴奋劲儿被冷风一吹,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愧疚。
“还是有些妇人之仁,这不行。父亲说过,凡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小节。”
史宏亮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儿。
“总是要有人作出‘牺牲’,这怪不得我,都是命运的选择。有些人,生来就是蝼蚁,却偏要立什么鸿鹄之志,还意图飞黄腾达,简直是痴人说梦。朱老三,纪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配拥有的。她即使跟了你,也不会得到幸福,我今天的的行为,不过是在拯救她的人生。你不是口口声声爱她吗,那我帮你放手,算不算成人之美。肯定算,是的,肯定算。”
史宏亮咬着牙,右手紧握。因为用力过猛,拇指的指甲在中指上留下很深的印迹,却感受不到些许疼痛。
“你给不了她的幸福,我都能给。她要去冀省山区实习,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能帮她在大城市找个学校实习,将来还能留在那里工作。
你不行,你和你的家人,就是一群蝼蚁,对,社会最底层的蝼蚁,只能在垃圾堆里卑微的爬行,如同一条条蛆虫,在社会上苟延残喘。而我们这类人,生下来就是要享福的,就应该过更好的生活,你们只配为我们服务,供我们驱使。”
史宏亮最终下了定决心,脚下的步伐也轻快强劲许多。
走到六号宿舍楼洞口,宿管潘阿姨迎面出来。
“快点儿吧,就要熄灯了。”
“好嘞,谢谢阿姨,我这就上楼。”史宏亮礼貌的鞠躬。
史宏亮很懂礼貌,大多时候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他的家教很好。
宿舍里,六个舍友已经卧床了,只有朱军延还趴在桌子上计算着什么,见他进来招呼道。
“老六,赶紧洗漱吧,暖壶里给你留了开水,烫个脚再睡。进冬月了,烫个脚睡觉舒服。”
“嗯,不用管我,你学你的……祝你明考试顺利,goodluck。”朱军延的关心让史宏亮很别扭,不得不违心的祝福道,内心深处又泛起了一丝愧意。
“你的祝福就算了,刚才老三的对象来了,人家早就祝福过了,比你这有分量。”寝室老大从上铺探出头来。
“是……是嘛,那老三明天肯定一切顺利。”史宏亮抬头笑着说道,心里却在咬牙,刚刚泛起的那一丝愧意,顷刻间消散无痕。
“楠楠还拿来些面包点心,你饿不饿?”朱军延丝毫没有觉察出史宏亮的情绪,仍旧热情的邀请他。
“行了老三,别折腾了,那是人家送来给你作明天早餐的,别人吃了算咋回事儿。”
“就是就是。”史宏亮低下头往洗脸盆里倒水。
熄灯铃声响起,紧接着屋里的灯就灭了。
“睡觉睡觉睡觉。”老大将手里的小说扔在枕边,侧身蜷卧,大被蒙头。
朱军延打开房门,并用脚挡住。楼道里的灯光照进宿舍里,正好方便史宏亮洗脚。
“你上床吧,我帮你把水倒掉。”朱军延把笔记仍在自己床上,弯下腰。
“我自己来,你还是复习吧。”
“不用了,早睡觉。补考只看卷面分,我能过。”朱军延端起史宏亮的脸盆,向水房走去。
朱军延的高数成绩挂科,一半责任在他自己,另一半是因为他的平时分总是零分,高数老师对学生的日常操行很“严苛”。
即使高数老师和史宏亮的关系很密切,对史宏亮的“求情”也置若罔闻。
但是补考成绩只看卷面分,这里面的人为性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