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穆宁戈。
他并未着甲,身上的是粗布的常服,因为颜色浅,在暗夜火光下仍能清晰看出上面的血迹。
穆宁戈的左臂衣袖被划开一个口,鲜血将衣袖染了小半,右侧腰腹位置也有一处,鲜血晕开巴掌大的血痕。
分明是受了伤,分明形容不整束起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可穆宁戈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却亮得慑人。
只是与林渔三人目光短暂接触了一瞬,下一刻他便提起他们此前从未见他在马上用过的沉重双锤,冲向了在短暂惊讶后继续向他举刀欲砍的兵卒。
“将军!”张大力的怒吼声从燕州大营的深处响起,数个骑上战马的燕州军随他冲杀过来,前往帮助解救独自一人身陷包围的穆宁戈。
代州大营这边,最先回过神来的却是宗镇。
宗镇一把捏住了身旁的林渔的手臂“快去救人!”
林渔愣了一下,而钱牧却是已经问出口“救……救谁?我们的人还是……”
宗镇一巴掌扇在钱牧背上,瞪圆了眼睛怒吼“你个蠢货!你他娘的睁开眼睛看清楚,是我们的人……是代州这边的叛军,闯入燕州大营偷袭!”
宗镇的声音提得很高,近前的林渔和钱牧被吼得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而附近大半的代州兵卒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前一刻还被那几道来自自己人的喊声鼓动地,已提起了刀预备去帮忙砍杀燕州“敌人”的代州兵,在宗镇的怒斥声中也回过了神。
如果是燕州军要对他们代州军动手,那为什么……
交战的双方都在燕州军的营地里面,看起来还已经深入到燕州军的内部,甚至已有人冲入了燕州军主帐,伤了主将穆宁戈?
众多代州军怔愣的时候,宗镇已随手从一旁地上捡来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棍,高声喝道“兄弟们,随我去捉拿叛军!”
林渔也随之反应过来,在跟上宗镇的脚步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钱牧还愣在原地,脸色涨红神色局促。
林渔心中暗道不好,而后一转头,瞧见正从燕州大营方向后撤回来的人里面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往日钱牧手下的亲兵。
来不及多想,林渔只能先冲去制止这场战斗。
这场战斗结束的时候,天光已近破晓,火把还在燃烧,而两军大营间的气氛却沉寂得令人难熬。
本该最为困倦的黎明时分,所有人却都醒着,没有半点睡意。
两军军营之间的空地上,站着许多人,地上也捆了许多人。
虽然燕州这边是被偷袭的一方,但损失并不大,燕州军只有伤没有亡,大部分人都是轻伤,伤得最重的……是主帅穆宁戈。
而他反倒是在这一场偷袭中受了伤,会最为麻烦的一个。
这会儿,他也在场。
手中的双锤没有放下,身上的血迹早就干涸,在黎明时分的寒风中站得笔直,仿佛身上并未有刀斧的伤口一样。
而穆宁戈身边,张大力手里提着刀,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呼哧呼哧喘着,丝毫不掩饰对面前空地上被捆住了的几人的杀意。
领头那个被锤碎了肩臂骨骼,血染了半个身子的,正是裴原烨。
宗镇沉默着站在一旁,钱牧满面都是冷汗,林渔叹了口气,第一个站了出来
“穆将军……是我等疏忽,竟未能察觉原……未能察觉他生了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还请穆将军……见谅,我等定会……”
“见谅个屁!”张大力毫不客气吼了过去“我们燕州有哪点对不起你们?我们将军又有哪里得罪你们了?又是帮忙御敌又是给你们安排退路,我们燕州军的每一个人可都把你们当兄弟了掏心掏肺得处!今晚要不是我们将军厉害,是不是得被这几个畜生得手了?我们燕州军要是没了主帅,你们他妈的是不是要把我们全歼了?你们这他妈的就是狼心狗肺!要我说你们就是活该……”
“张大力!”
张大力被呵斥了一声,顿了一顿才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又乖乖站回了穆宁戈身边。方才也是情绪太过激动,差点儿真的口不择言说出不太该说出来的话了。
穆宁戈呵斥完张大力后,将比起平日略略泛白了一些的脸转向林渔三人,尤其在钱牧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林副将,代州军是不是不想归入燕州,我们暂且不论,今日之事,我得要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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