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这张的他没有看向黑漆漆的镜头,而是看向了他整整十二年人生里最耀眼的光。
现在,相片外十六岁的沈迟和相片里十二岁的沈迟一起看着那笑着的余燃,但心态却已截然不同。
十二岁的沈迟想的是要和余燃一直这样走下去。
十六岁的沈迟此时此刻却在想怎样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下午,天气转好。余燃自己一个人在老城区逛了很久,他没找沈迟陪他,毕竟总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对方。
余燃照着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印象,找回了很多回忆。
例如老城区西边的那条狭窄的十字路口,那里开满了早餐店,每天早晨都很热闹,以前他和沈迟每天都会来这里吃早餐。
他还记得那里有一家馄饨特别好吃,但是现在好像没有了。
余燃还找了一个理发店剪了头发,把原来搭在后颈处的头发都剪了,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沈迟看见回来的余燃时,望见的第一眼就是他变短了的发型。
余燃站在门前回头和二楼的沈迟打了个照面。
余燃抬头看他,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朝他挥了挥手。
沈迟愣愣看着,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连忙关上了窗户。
这几年他无数次望着对面那座空荡荡的房屋,脑海中幻想过很多次余燃回来后站在门前朝他挥手的场景,但现在突然实现后他却不敢细看。
就像掌心虚虚握着的一场梦,张开手掌就会消散不见,让他惶恐,不敢惊动。
余燃看见沈迟一把关上了窗户,整个人十分震惊。
卧槽
他这发型已经丑到让沈迟无法直视的地步了吗?
他呆呆地抬手摸了一把毛茸茸的头发。
不会吧亏他还觉得挺好看的。
周一清晨。
枕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一条白皙细长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来,熟捻地划过屏幕关上闹铃。
余燃费力撑开酸涩的眼皮,眯着眼看了下时间。
早晨六点,再过半个小时早读就开始了。
他好像忘了设个早点的闹钟,这个点坐公交完全赶不过去嘛。
算了,翘了吧。余燃面无表情地想。
他懒叽叽地打了个哈欠,脑袋晕乎乎地晃去洗手间,直到冷水浇上脸时才清醒了一些。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这时候能敲门的除了沈迟也没有别人了。
余燃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朦胧着眼睛打开门,穿戴整齐的沈迟和清晨的日光就这样齐齐撞进他的眼里。
只见沈迟穿着一整套的校服,皮肤白皙,全身收拾得干干净净,要不是眉眼间还能隐约窥见些经年累月的清冷,他这模样浑然就是一个清纯高中小男生。
他看见余燃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狼狈样,微微挑眉,声音清晰得不带分毫起床后的沙哑“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余燃是打定主意要翘一节早读了,他丝毫不慌,摆摆手说“你先走吧,我不急。”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作为迟到专业户,余燃完美展现了他绝佳的心理素质。
只见他洗漱完,穿上校服,又拿了一个三明治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将早餐打包好后才拎上书包出了门。
他把钥匙塞进兜里,悠哉游哉地迈步,然后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迟?”
他错愕地看着不远处坐在自行车上翻着书的沈迟,声音拔高不少“我不是让你先走吗?你杵这做什么?”
“出来了?”沈迟合上书扔进前面的车篓里,两条大长腿踩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双手撑着车柄,白皙的手背上黛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上来。”
余燃愣了两秒,觉得这人八成脑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车碾过,不然沈迟不会病得这么重。
他嘀咕了一句“你等我做什么?就不怕迟到方小燕罚你吗?”
然后就一屁股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现在几点了?”
沈迟瞟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六点二十。”
余燃沉吟片刻“十分钟之内你能赶过去吗?”
“你说呢?”
余燃的眼皮一跳“哎!事先声明,我可是要你先走了。”
沈迟的声音随风往后飘去“你见我怪你了?”
自行车行过一小段凹凸不平的小道,然后弯进了另一条路。
昨天余燃竟是忘了好好看看这个他从小居住的地方。
简陋的花坛里黄金菊开得正盛,似乎和余燃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它们的花瓣随风轻晃,茎枝相贴,似在窃窃私语。
远处的操场空旷无人,秋千坏了一个,以前和沈迟一起钻过的乒乓球台还在那里,掉了漆的篮球架也依旧沉默地立在原地,无声地倾吐着岁月的流逝。
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又或许有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但有些则被光阴雕刻得面目全非。
余燃看着飞速后移的树木,脑子突然变得空空的,居然不自觉想起了以前。
小时候上学总是沈迟来敲他家的门,如果敲完门余燃还没收拾好,他一定会站在门口等他,直到他出来。
晨光渐亮,周围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路边的早餐店飘来的香气依旧是多年前的味道,就连老板娘从锅里捞起细面后甩水的动作都和以前分毫不差。耳边不时有卷帘门被拉起的响声,兴许是到了开门迎客的时间。
一瞬间,余燃甚至以为回到了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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