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砚眼饶有兴致看她,“过目不忘?”
沈瑜卿淡淡地回,“不然呢?”
她说得寻常,像是本没甚了不起的事。
魏砚舔舔牙根,伸臂去搂她的腰,沈瑜卿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她手抵着他胸口,心想他下流还不分个时候。
“我真捡了个宝儿。”魏砚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地笑。
沈瑜卿啐他,“我怎么成你捡的了。”
魏砚笑,忍不住捏捏她的脸,沈瑜卿打掉他的手,“脏死了。”
荒漠水稀有,昨夜他就没洗手。
魏砚不动了,他扣住她的腰,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嘴不脏。”
…
厉粟巡查回来,听闻王爷王妃下了去,同张禾一起守在外,警惕四周动向。
阳关非漠北地界,有来往异域商旅,鲜少有中原人走动。加之阳关是座无人城,犬戎人暗中把守许久,现在来了外人,必会容易引人注意,在此大意不得。
半晌,洞下有了终于动静。
厉粟忙伸长脖子向里看,先是看到素白的裙裾,他便明了,是王妃先出来了。
醒柳绿荷都等在外面,见自己小姐出来紧跟着过去迎。
地穴洞口不大,沈瑜卿扶了醒柳一把弯腰出来,外氅上沾了土,绿荷知小姐爱洁,拿帕子擦她衣袖沾的泥。
沈瑜卿爬出来觉得嘴里也吃了好些土,难受得厉害。
身后有一阵动静,接着她听到厉粟的大嗓门,“王爷!”
那人沉沉应了一声后,道“外面有动静吗?”
“属下已巡视过,一切正常。”
“放把火烧了。”那人又说。
沈瑜卿料想他是要烧了这地洞,下手还真是狠。
“是。”厉粟得令善后。
沈瑜卿舔舔唇,像有土糊在嘴上。她眉拧紧,有些不耐,“绿荷,将水拿过来。”
绿荷以为小姐口渴,便回身到马车里拿水。来时备得还剩下一点,用囊装着。
风沙猛烈地吹着,魏砚正安排阳关剩下的事。犬戎人狡诈,昨日他们又去了镇上买当莘,若被犬戎人发现极有可能会改变计划立刻来攻阳关。
忙活完,魏砚眼寻了寻,才看到蹲在骆驼草旁的人。怀里抱着水囊,细眉紧蹙,极难受的模样。
魏砚过了去,“怎么了?”
沈瑜卿拿帕子擦唇边水渍,漱了几番口才觉得爽利些。
听见人声,她眼抬起,仰脸朝着他,眼里有气,不悦地哼了一声,扶着绿荷起身就往马车处走。
魏砚怔了怔,抹了把腰间的刀柄,“啧,他方才可没招她吧。”
…
马车起行,沈瑜卿明显感觉到回程要比来时快上许多。
车厢里备了两套襦裙,在地洞里待了一会儿,蹭了泥土还一身瘴气的味道,穿着难受,她便又换了新的,才觉舒服许多。
歇了会儿,沈瑜卿从凭几下拿出炭笔,又展开一张稍大的纸张,依着记忆,炭笔在纸上画出地图的轮廓。
那张图纸不小,她闭着眼,回忆掌心相触的纹路,一一落在笔下。
半个时辰后沈瑜卿停笔,眼看着案上的图,依照记忆对照一遍,确定完全一样后才将纸折起搁置到一旁。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下,沈瑜卿有些头疼。
是近日事太多了。
“小姐坐稳,有犬戎人追来了。”醒柳驾马道。
沈瑜卿听到后困意消退,瞬间清醒过来,“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王爷已带人引开那队兵,吩咐奴婢快马带小姐先走。”醒柳道。
沈瑜卿一手掀开车帘,眼见纵横飞驰的大漠,辽辽旷野,马嘶风烈,有一队甲兵列在马车左右,拔刀相护,气势十足,她没看到魏砚。
马车奔驰得愈发快,沈瑜卿坐在马车里牢牢抓住软榻才勉强坐稳,蓦然听到外面忽有打斗声,心口猛提了起来。
自来漠北,这已不是她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虽是习惯,可每一次都免不了一阵心惊肉跳,犹如擂鼓。
外面似是又一队人马逼近,马蹄奔腾,有踏破山河之势。
一阵厮杀过后,忽一柄沾血的长刀挑开车帘,沈瑜卿捏住袖中的药,眼紧盯着,在那车帘彻底掀开时,她手正要扬出去,蓦地看清那张熟悉的人。
刀刻般的脸,黑眸锐利如鹰,他下颌紧绷着,脸上有血。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先弃了马车跟我走。”魏砚刀尖还滴着血,鲜红的落地。
沈瑜卿看了看他,没多问,依言起身,走到一半将案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揣到袖里。
到车门,魏砚刀收回去,直接横抱起她跳下马车,马匹离得近,他先将她放上去,一脚踩住马蹬,利落翻身上马,双手扯缰,完全把她包裹在怀。
“犬戎人发现你我动向倾了镇上所有兵力要抓你。那些人知我是去引开他们,转移路线,全都冲着马车来了。”
他驾着马,耳侧有凛冽寒风。
也不知是怎的了,那些犬戎人竟全奔着她。
魏砚想,怀里这宝贝还真是惹人觊觎。
“醒柳他们怎么办?”沈瑜卿问。
他弓腰驾马,她像是亲昵地窝在他怀里,后背靠着他的胸膛。
“放心,我已吩咐人安排了另一辆马车。犬戎人急于找你,必会全力追赶那辆马车,届时马车调换,他们再想找人便难了。”
“你我单独出来目标小反而不易引人注目。张禾厉粟与犬戎人打了数十年交道,深谙路子,自能带他们出去。”
“先前我也派人拿调令到各州,那些犬戎人蹦哒不了多久。”
沈瑜卿没料想他竟是这么会耍弄人的,从里黑到外的坏胚子。
她心里想着,魏砚忽扬鞭催马,奔驰速度加快。
“坐稳别乱动。”魏砚一手扯缰绳,另一手在腰间抽刀。沈瑜卿眼看着两侧不知从哪出来的数十异域兵卒,心再次提了起来。
“闭眼。”
沈瑜卿下意识将眼睛闭上。
日头大,光线很足,眼皮遮着却依旧能感受到周身的刀光剑影。
倏地侧脸溅落斑驳的温热,沈瑜卿心口一跳,清楚那是什么,她咬住下唇,感受到身后的人将她往里收,她便顺势贴了上去。
接着是一道沉痛的闷哼。
她眼皮半掀了下,只见冰冷的长刀直向她肩侧砍过来,很快一束袖的胳膊抬起,直面长刀的锋迎了上去。
袖口绑带乍开,有温热的血猛烈溅出。
沈瑜卿盯着他受伤的胳膊,唇咬得愈发紧。魏砚似是察觉到她睁了眼,沉声道“我没事。”他大掌抬起,横遮住了她的眸子,“眼闭上。”外面彻底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厮杀过去,驾马速度减慢,他手拿了下来,胳膊流的血都干了。
魏砚若无其事地去扯缰绳,环抱着她,以一己之力在数十兵卒中厮杀出一条血路。
沈瑜卿不禁想若是上京那些官宦子弟经历这些事会怎样?不是软弱投降就是被乱刀砍死了,也就他敢正面应战。
“刚才那些人也是来抓我的吗?”沈瑜卿眼睛还注意着他小臂的伤口。
魏砚沉思片刻,“他们应是凑巧看到了我。”
“跟你有仇?”沈瑜卿问。
魏砚点点头,“关外大多部落都被我打过。”
沈瑜卿,“为什么一定要打?”
魏砚笑了,“不打不老实。”
沈瑜卿怀疑他这句话里有话,倒没说什么。
“前面有一处村镇,我们不如去那处落脚一晚。”沈瑜卿看那小片镇子,不大,胜在有人烟应也有药物。
“先入关。”魏砚说。
沈瑜卿侧头问她,“还有多久入关?”
他们来时是往入关相反方向跑的,如今又耽搁了时间,细算下入关要到天黑了。
沈瑜卿借着侧身上下扫他两眼,他一身胡服破得不成样子,刀口多,缺口上都是鲜红的血,有些地方伤口深,血还流着。
“那镇子离关卡近,应有中原人,去那歇一歇再走。”
魏砚看她不像累的模样,“骑马不累,先赶路,入关再歇。”
他是铁了心要入关了。
沈瑜卿抿抿唇不语。
他一路疾奔,是真的没有歇息的架势。沈瑜卿垂眸在怀里摸索一阵。魏砚感受到动静,分神看她。
沈瑜卿从怀里拿出一素色的锦囊,在袋里捏了捏,两指夹出一粒黑色药丸,侧头往他嘴边抵。
“这是什么?”
沈瑜卿扫了眼他肩上的刀伤,“凝血丹。”
魏砚明白了,嘴张开将那丹咬住,嚼了嚼直接干咽下去。
“方才是想让我包扎伤?”
沈瑜卿没否认,“你死了我怎么回去。”
他盯着眼前张张合合的嘴,那淡粉的唇瓣明明极软,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似的,半点软话都不会说。
…
至夜二人入关。
天已经全黑了,好在漠北不设宵禁,街上行人依旧多。
现下是回不了上郡,须得找个住的地方了。
距关近的是一方村镇,镇子不大,民户散落,没有可住的驿站。
魏砚牵着马,沈瑜卿跟在他身侧。他这一身委实吓人,又生的横眉立目,配上这身血迹斑斑的胡服,活像罗刹模样。
沈瑜卿敲了几户房门,那几户都是看到魏砚后不管给多少钱都不愿意收留。
风吹得大,漠北冬日本就寒,入夜更甚。
沈瑜卿忍不住看向魏砚,埋怨一句,“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温和些,他们都怕你不敢收留我们了。”
魏砚笑,“我如何不温和了?”
她想,他那一身张扬不羁,说是土匪头子都有人信。
镇子不大,都快走到头,沈瑜卿去敲下一扇门,开门的是一面相粗犷的男子,看到门前一明眸皓齿的女郎,脸上横着的肉都软了几分。
“姑娘有事?”他问。
沈瑜卿道“我和阿兄入关遇到土匪,银两都叫抢了去,现下无处可去想在此留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那汉子一听,立刻回,“方便,方便…”他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沈瑜卿,忽看到她后面浑身是血的男人,心吓了一跳,“他…他…”
“这是我阿兄,你别怕,他这身伤都是拜土匪所赐,我们都是好人。”沈瑜卿胳膊戳魏砚的腰窝。
魏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却看着院里的男人,眸底幽沉,是见血屠戮的杀气。
汉子这下是对沈瑜卿半点旖旎心思都没了,吓得腿软,哆哆嗦嗦引二人进去。
…
“这人倒不错,还特地送了伤药过来。”沈瑜卿剪着白布,随口说了一句。
魏砚斜靠着榻,除了胡服外衣,露出上身臂膀,紧实肌肉上尽是刀砍出的伤口,真不知他怎么撑了这一路。
沈瑜卿拿帕子给他清理肌肤上的沙。手时不时擦过去,到了他身前,往下触到他腹,脐下有一从暗毛,她擦过去,他腰间肌肉猛然缩了下,又烫又硬。
他眼盯着她,沈瑜卿抬头对上,耳根一下热了,觉得自己实在多管闲事,这种事他分明自己也能做,又胡乱擦了把将帕子塞到他怀里。
魏砚眼幽幽地看她,“不擦了?”
“你自己来。”
他腿上也有伤,沈瑜卿出去避开。没走几步忽的叫人扯住手腕,她脚下不稳跌坐到他怀里,他抓住她的手摸向自己腰上,蹭着她的脸略带痞气地笑,“不提前验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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