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卿轻轻点头,“至少知道一个真相。”
…
当年魏砚尚是宫中最张扬狂放的三皇子,皇帝宠幸淑贵妃,亦最疼爱这个儿子。
彼时书院进学,同窗之中魏砚与宋倾最为交好。
宋倾此人是寒门庶子,家中不得待见,笔墨捡别人剩下的用,冬日着单衣,连件夹袄都没有。
魏砚素来最看不上舞文弄墨,他一心习武,课业时常找人代笔,一回给几定银钱,宋倾最缺的就是银钱,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
后来蛮夷侵南,魏砚少年英气毅然从军,在军中见到宋倾,两人一文一武,领军百战只把蛮夷逼退。
直到会宛一战。
…
“会宛地下暗洞中藏了火药可毁数十城池,所以这座城不能落入敌手。当时我只有守城军两千,为护住大昭,堤坝决堤是下下之策。”
当年他犹记洪水泛滥,百姓奔逃而走,他坐在城墙上,少年的意气风发不在,满身颓唐落拓。看着从远处提刀而近的宋倾,那个柔弱的少年也拿起了刀。
魏砚将壶中酒水仰头灌下,撑刀站起身,扯了扯唇线,“宋倾,今天我不想活了,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后来昭和帝安排在身边的人将他打晕了才带出城,再回来时城中百姓无一生还。
提至此,魏砚声音愈发沉重。
“我回京时就做好了遭万民唾骂的准备,却得知母妃猝然长逝,先帝为护住皇室颜面,逼迫我必须死守会宛大水一事,作为交换,他假意告诉我母妃离世的真相。”
他自嘲道“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前朝虽灭,羽林军犹在,宋倾是羽林将军后裔,身份一旦暴露,再握住那块令牌,必然引得天下动荡,万民灾祸。”
“这件事就掩埋在底,除了这封援兵暗报,再无摘录记载当年之事。”
沈瑜卿心头潮涌,许久没有说话,渐渐月光潜入,她才意识到已经至夜了。
“我在漠北苟活了十余年,一心求死,却又不甘心轻易没了性命,直到遇到你。”
沈瑜卿抬起头,看见他锋利的眉,鼻梁挺直,眼尾有粗糙的纹路,是在漠北十余年留下,此时看她的眸中透着难言的柔意。
她手贴住他的脸,轻下声,“这不怪你。”
魏砚眼里更加深沉了,含住她的唇,呼吸灼灼。
沈瑜卿难耐地昂起头,手揪住揉乱的被角,不禁低低地出声。
魏砚不留余地,尽数送了进去,沈瑜卿猛然一抖,脚趾蜷缩,整个人仿佛被抛在岸上的鱼,没了呼吸。
下半夜,沈瑜卿背对着他躺在榻里。
净室的水声过后,身后贴上具烫热的身躯,他搂过她,掌揉着她的月匈月甫。
“那日你受伤是不是因为我阿爹。”沈瑜卿眼沉下,声音还是哑的。
“瞒不过你。”魏砚手臂收住,把她抱得更紧了,低低地沉声。
“前一夜我去拦过你父亲的马车,我欠下的,一辈子都难以还清。”
沈瑜卿没有了动静,呼吸绵绵,仿若睡去了。
…
天光大亮,日头徐徐东升,乌云散开,腾出一片晴好。
沈府一早出城,守门的兵卒看过出城令,打开城门,放人出行。
马车珠帘轻轻挑起,里坐一女郎,芙蓉面,丹霞唇,云发轻挽,玉簪插在其间。
沈瑜卿最后看了眼上京城,就回坐到里了。
王氏看她面色淡淡,与平常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绾绾,你当真与淮安王没闹别扭?”出城一路,王氏已问出了第三回。
沈瑜卿握住她的手,“绾绾只是想多陪陪阿娘,魏砚漠北有事,行军快,您舍得我吃那等苦楚吗?”
王氏狐疑了下,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作罢了。
“阿娘养大的掌中宝,在这我也放心。”
沈瑜卿贴靠在她怀里,“阿娘,绾绾想回衢州多陪您一些日子。魏砚军务忙,顾不上我。”
她这般一说,王氏更舍不得了,摸着她的发顶,叹笑道“好,你想在府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晌午时,一行寻到驿站落脚歇息。
沈瑜卿掀帘刚下马车,远处几匹快马踏蹄奔至,不停半刻分毫。马嘶鸣起,铁蹄落地间沈瑜卿看清了马上的人,猎猎黑衣束缚着高大身躯,眼中神情看得并不分明。
魏砚翻身而下,几步走到她面前,手里死死地攥着一张纸,黑眸沉沉一片,“这是什么意思?”
王氏也从马车里下来了,见到魏砚先是一怔,再自家女儿的神色,料想是两人闹了别扭,想劝和几句,沈瑜卿先哄她进了驿站。
魏砚在原地站了会儿,等到她回来。
沈瑜卿对上他的眸,道“就如纸上所写。”她移开眼,“你镇守漠北,我留在衢州,我们依旧是夫妻,不正合你的意。”
魏砚喉咙滚了下,没料到她会说这番话,薄唇启开,又将话头咽了回去,自嘲地笑笑,终究是没说出口那句话。
出声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漠北,或是让我到衢州找你。”
“没想好。”沈瑜卿没看他,转身便往里走了。
他忽然拉住她的腕,手背青筋凸出,用力至极,声音苦涩沙哑,“是没想好,还是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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