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成绩让王莲华和盛明丰都高兴坏了。</p>
王莲华说：“如果能保持的话,南理大学应该没问题的吧？”</p>
盛夏说：“还有距离。”即使是本地招得多，要考南理大学，怎么也得高出一本线四五十分。</p>
“保持好心态,”王莲华这下是信心倍增,又关心道,“你同桌怎么样？”</p>
辛筱禾？</p>
“她还是我们班前十呀，挺稳的。”</p>
“还有呢？”</p>
盛夏不解：“嗯？”</p>
“你不是两个同桌吗,另一位呢？”</p>
“嗯……”盛夏想了想，“他是年级第十一。”</p>
王莲华惊讶：“这么厉害啊？”</p>
呃,要怎么说这已经是他最差的一次了呢？</p>
王莲华很满意：“你周围的人成绩都很不错啊！”</p>
“是。”</p>
“过年的时候带上些礼物给你们午托老板娘拜年吧,人家这么照顾你,妹妹又在学习上帮助你,要懂得感恩。”</p>
盛夏心一紧。</p>
妹妹……</p>
“好。”</p>
盛明丰则没有问这么多,他近日很忙,不怎么在南理，只在电话里交代说：“语言课要抓紧。”</p>
而后又问：“你跟你妈说了出国的事了吗？”</p>
盛夏为难：“还没有……”</p>
她户口都在盛明丰那边,家庭资料也不需要王莲华准备。</p>
所以其实她压根就不打算提。</p>
如果最终能不去的话，所以现在说出来，没什么用，只会破坏平衡。</p>
盛明丰似乎是感觉到了盛夏的为难，“你妈妈，是不是不想让你出国？”</p>
“她只是更想我留在她身边……”</p>
“早晚要说的，你好好和她说,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p>
盛夏没应，那边有人催出发，盛明丰挂了。</p>
这都零点了,也不知道去哪，他也不容易。</p>
盛夏收了手机，没察觉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p>
“你带着两种矛盾的教育方式，两种孑然不同的期待在生活，在学习……”</p>
耳边回响张澍当初的判断。</p>
是啊，就连他一个只接触过一次的外人都能看出来，她从小是什么处境。</p>
盛明丰和王莲华总是能把她拉扯向不同的方向。</p>
他们不是故意的。</p>
就像这一次，王莲华并不知道盛明丰想让她出国，盛明丰也不知道王莲华想让她留在南理。</p>
他们自然而然做出的决定，就是对立的。</p>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对立。</p>
她一直想不明白，王莲华和盛明丰，为什么会结婚。</p>
他们既不相似，又不互补。</p>
从盛夏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在吵架。</p>
盛明丰的母亲，她不愿叫奶奶的那位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盛夏曾以为，父母的关系恶化都是因为那重男轻女的老人。</p>
可是老人离开，他们仍旧争吵不休，最后分道扬镳。</p>
离婚的时候，他们前所未有的一致。</p>
年岁渐长，盛夏渐渐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讲究天时地利人和。</p>
他们当年能够结合，或许天时地利人和都是满足的吧，而随着某个变量发生改变，和谐的状态被打破，即使这个变量变回去，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p>
可是他们又不可能断了联系。</p>
因为三个女儿，是不能切断的纽带。</p>
盛明丰明白，他不可能亲自抚养三个孩子；王莲华则明白，她一个人没法养得起。</p>
他们互相对立，却又维持着奇怪的平衡。</p>
而盛夏，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定位，她和妹妹们都不同。</p>
秋璇和柠柠，只要她们想，她们就可以做自己，因为说到底，是盛明丰养而不育，对不起她们在先，她们可以舍弃甚至憎恶他。</p>
可盛夏不能。</p>
她是长女，也是长姐。</p>
且不论盛明丰能给妹妹们提供的物质，单是血缘就难以割舍，就像柠柠每次都会无比期待盛明丰一月一两次的见面，之后便会开朗好一阵；又比如阿璇明明嘴里咒骂，每次家宴过后也都会消停好一阵，盛明丰送来的每一件东西都妥善保存……这种神奇的介质带来的效应是无法取代的。切不断，就只能这般藕断丝连着。</p>
这个家庭里总要有人来做这个桥梁。</p>
只有她能够勉强胜任。</p>
她能怎么办呢？</p>
她也只能这样，像一团橡皮泥，反复拉扯。</p>
既要维持微妙平衡，又要完成自我塑形，这是一件困难的事。</p>
盛夏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写稿。</p>
按照目录，今天正好写到《鹧鸪天.送廓之秋试》的赏析。</p>
想起跨年的时候她用这首词发说说，张澍的评论——你要偷偷学习，然后亮瞎谁的眼？</p>
她才没有呢，她只是给自己打鸡血，寄托美好的祝愿罢了。</p>
她看到评论的时候已经两天过去，所以就没有回复。</p>
想着，她又打开Q.Q，回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p>
刚放下手机没有一分钟，震动声传来。</p>
有Q.Q消息。</p>
宋江：“还没睡？”</p>
盛夏：“嗯。”</p>
宋江：“君子又在偷偷学习？”</p>
盛夏：“……”</p>
想了想，用他的话回：“不行吗，亮瞎你的眼。”</p>
宋江：“嗯，确实亮瞎了小人的眼。”</p>
君子小人什么的，呃……</p>
辛筱禾说得对，他真是现挂一个接一个。</p>
盛夏顿了顿，想到他这次考得不算好，自己成绩进步还有他的大部分功劳，这样说话，不太人道呢？</p>
那要回什么呀？</p>
谦虚一点？夸他！</p>
盛夏：“我那一点算什么呀，还是你比较亮~”</p>
聊天框上闪动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他似是打了删，删了打，过了大概一分钟，才发过来一句话。</p>
宋江：“努力到极致，就会激发智慧。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的一步，对自己来说是跨越，就足够珍贵。”</p>
盛夏眼睛扫过，默念一遍，再轻轻出声念了一遍。</p>
——努力到极致，就会激发智慧。</p>
他平时嘴毒，开口就机灵抖一地，但她发现，在关键时候说的话，总是正向而熨帖。</p>
之前，也是他说：“你这么努力，不会有一个坏成绩的”。</p>
他一直在肯定她。</p>
一直相信她。</p>
盛夏：“谢谢你。”</p>
宋江：“……”</p>
他干嘛点点点呀？她谢得，不对吗？</p>
宋江：“怎么谢？”</p>
盛夏思考，无意识咬了咬嘴唇，怎么谢？</p>
她还没想好，他已经先说话了。</p>
宋江：“你也安慰安慰我呗？”</p>
也？</p>
是指他刚才安慰她了，她“也”安慰他吗？</p>
盛夏冥思苦想，回：“这次成绩不好是一个意外，你的能力已经不需要用一次期末考试证明啦！”</p>
宋江：“我不觉得这次成绩不好，你不是我的成绩？”</p>
盛夏：……和他对话，她语塞的频率很高。</p>
也许她就不应该在这时候和他聊天，会写不下去，会睡不着的！</p>
盛夏：“那，那你要什么安慰啊……”</p>
虽然发出去就知道，可能收获一句骚话，但她还是发了。</p>
左右她经历过他的表白，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强了。</p>
可盛夏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张澍的等级。</p>
宋江：“待遇起码不应该比辛筱禾差吧？”</p>
盛夏懵了一瞬，然后回想起，她是怎么安慰辛筱禾的……</p>
下一秒！脸颊蹭蹭升温！</p>
他！耍流氓！</p>
他还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发过来一张狗狗蹲地等候的表情包。</p>
[乖巧.jpg]</p>
好烦呐！盛夏退出Q.Q，摁了熄屏扔一边。</p>
莫名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这会儿只穿着睡衣，没有穿胸衣，曲线优美，幅度饱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