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卫平说：“就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持刀到处乱砍，在便利店砍伤了收银员，又冲到路面，很多人到处逃跑，这人典型就是报复社会的，哪人多往哪去，最后进了书店，把老板砍了一刀，又冲进去对看书的学生们下手……”</p>
盛夏听着，越来越紧张，“书店？哪个书店？”</p>
这附近人多，且在路边的书店，就只有一方书店了，老板被砍伤了吗？</p>
又是哪个同学？她从来没在一方书店碰到过附中的同学啊？</p>
“我记不清了，你爸也就跟我说了一嘴，现在警方通报还没出来，所以也不敢乱传播，”邹卫平答道，“这件事处理不好会是非常大的舆论事件。”</p>
盛夏赶紧打开班群，觉得应该会有聊的。</p>
不知为什么，她心跳越来越快，总有种不好的预感。</p>
班群消息99+</p>
盛夏心一沉，点开。</p>
热烈的讨论正在进行，消息就像流水一样迅速刷过，晃得人看不清。</p>
“靠，天呐！真的不是骗我吗？”</p>
“希望平安！”</p>
“祈福！老天啊不要天妒英才！”</p>
“楼上闭嘴你说的什么话，不会有事的！”</p>
“报复社会的傻逼原地爆炸好吗为什么要这样！”</p>
“张澍！天啊澍哥不要啊！”</p>
“哭死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p>
“神啊，求求了！”</p>
“现在什么情况啊，有没有家里人在医院的啊！”</p>
“我问问我小姨！”</p>
“大家不要慌，澍哥这么好一定没事的，老天舍不得的！”</p>
“澍哥别出事啊！”</p>
“不行啊警察封锁了什么也问不到！”</p>
“老王你去问问学校那边啊快啊！”</p>
“澍哥要好好的啊！”</p>
……</p>
……</p>
盛夏感觉什么东西直直戳着嗓子眼，穿不透，又窒息。</p>
她的眼睛里只看见两个字——张澍。</p>
手几乎是颤抖着往上翻消息，动作稍微不流畅又会被新消息弹上来，她反反复复往上翻，手是颤的，嘴唇是颤的，心也是颤的，控制不住地鼻酸眼热，眼眶开始潮湿。</p>
邹卫平吓坏了，赶紧靠边停车，从驾驶座来到后座，几乎不忍询问，但还是开口：“是，关系好的同学吗？”</p>
盛夏看着聊天框里密密麻麻的张澍，澍哥，眼泪终于决堤。</p>
被，被捅了一刀吗？</p>
怎么会如此？</p>
怎么会是他？</p>
他怎么在一方书店？</p>
盛夏缓缓抬起头，对上邹卫平焦急的双眼，头一次，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面前，盛夏绷不住一点情绪：“不是……”</p>
邹卫平稍稍放心，但仍旧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p>
良久，又听见盛夏几乎破碎的声音：“不是同、学……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人……”</p>
邹卫平也整个僵住了，看着少女六神无主的模样，也有些手足无措了。</p>
她没有孩子，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只把盛夏抱进怀里，一边摩挲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掏出手机给盛明丰打电话。</p>
“今天的事件有什么进展，打听打听快些回复……别问了快些！”</p>
盛夏已经听不到邹卫平在说什么了，她脑子嗡嗡的。</p>
一方书店……</p>
暴力袭击事件……</p>
见义勇为……</p>
砍伤……</p>
张澍……</p>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找回一点正常的呼吸频率，找出张苏瑾的电话拨了过去。</p>
午托这么久，她从来没有什么诉求，也从未拨打过这个电话。</p>
嘟嘟嘟——</p>
无人接听。</p>
如果是张澍，是真的，那这时候最无暇顾及其他的就是张苏瑾。</p>
不能再烦她了……</p>
盛夏拂去泪水，看清了屏幕，想起办一方书店会员时加过客服的微信，她急忙点微信，找到客服。</p>
才发现在晚上7点左右收到客服的群发消息：</p>
【一方书店的尊贵会员：您好，本店今日遭遇暴力事件，紧急闭店，具体营业时间等候通知，给您造成不便，非常抱歉。】</p>
真的，真的是一方书店。</p>
她已经没有办法安慰自己，消息有误了。</p>
她拨通了语音电话，占线……</p>
班级群里，有人转了微博链接过来。</p>
#一方书店##南理砍人#太可怕了，我就在对面报刊亭，亲眼看着我身边的小兄弟飞奔过去……</p>
盛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这几个字就像针一样，直直扎进她的皮肉里。</p>
博主配有视频，还未点播放就能看到封面，拍摄视角在一方书店对面，场景盛夏很熟悉，穿着黑色T恤奔跑的背影更是印刻在骨子里……</p>
微博转发已经过万，她实在没有勇气点播放，先往下刷看评论。</p>
[这就是少年的力量吗……]</p>
—周围人都是死的吗？只有他一个是男人吗？</p>
—最帅背影</p>
—是真的帅，从身到心，帅到灵魂。</p>
—世间因少年挺身向前，而更加瑰丽。</p>
[一定要平安啊@南理警方快点出通报你们是吃屎的吗？]</p>
—@南理警方出来挨骂</p>
—那个神经病抓到没有？死刑吧操！</p>
—如果害了一个状元，轻飘飘一句神经病就能免责吗？这世界太魔幻了。</p>
[听说是南理今年的状元预备役啊天呐！]</p>
—是，他是我们学校一直以来的第一，全市联考断层第一。</p>
—还是校草，优秀到无法想象。</p>
—他上学期不是第一啊？</p>
—闭嘴吧尼玛币，他永远是第一！</p>
—一定要平安，我暗恋的人，我还没有告诉你。</p>
—人优秀，品格还高，这是栋梁之材啊，不要有事啊……</p>
—是真的，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好。</p>
[拍你麻痹拍！去帮忙啊！]</p>
—换作是你，你敢吗？</p>
—灵魂拷问，其实真的很难做到。</p>
盛夏还是颤抖着点开了视频。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生活里，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人的身上……</p>
嘈杂的尖叫声和议论声传来，恐惧、仓皇交杂着，刚点开就令人感觉窒息。</p>
可是这些发出声响的人们都是看客，一言不发冲上前的，只有张澍。</p>
道路因为司机纷纷停下“看戏”而变得拥堵不堪，到处是焦急的鸣笛声。</p>
张澍疾步穿梭其间，大雨瞬间将他淋透，衣衫摆动不再，头发蓬松不再，显得十分狼狈，他长腿跨过道路中间的围栏，极速飞奔，推开人群就冲进书店里。</p>
奋不顾身义无反顾。</p>
距离太远，画面被拍摄者放大。</p>
又抖又糊。</p>
只能看见玻璃窗里边，一个高大的男人左手菜刀，右手水果刀，四处挥舞，张狂凶悍。人众仓皇逃窜，他直直朝着窗边座位而去。</p>
那里坐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低头看着书，不知是为什么，她好似听不见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p>
就在砍刀即将落下的时候，男人的腰被人从身后搂住猛地一把往后拖。</p>
重心不稳的两个人都栽倒在地。</p>
随后的画面是视野盲区，看不见了。</p>
怎么搏斗的，又是怎么受伤的，伤到哪里，除了书店里的人和摄像机，再无人知晓。</p>
视频在一声声“卧槽”中，戛然而止。</p>
他们惊慌，他们感慨，他们旁观。</p>
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去帮帮那个少年。</p>
他们按下拍摄键，成为了流量，提供了谈资。</p>
他们冷漠如斯。</p>
盛夏止不住地发抖，整个人像是坠入冰川，没了知觉。</p>
肩膀处，邹卫平的手一直上下摩挲安抚：“别着急，等你爸爸那边的消息，没事的，会没事的，上天会庇佑善良勇敢的小孩。”</p>
盛夏点头如捣蒜，她希望邹卫平说的都对，都能应验。</p>
今天那两辆救护车，那么着急，上面竟然载着他。</p>
他到底伤了哪里？伤得重不重？他会是怎样的状态？他还有没有知觉？</p>
原来，她曾与遍体鳞伤的他擦身而过……</p>
那么近。</p>
而她平静如水，没有感知他的一点疼痛。</p>
捅了一刀……</p>
是哪里？还有没有别的伤？</p>
他很痛吧？</p>
阿澍，很痛吧……</p>
阿澍你别，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我一直在努力，我一直没有放弃……</p>
阿澍……</p>
求你……</p>
求你，求你……</p>
求求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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