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离开的前夜, 伙计们都情绪低落，他们彼此间不怎么说话，即便说话也无精打采。</p>
但是斯坦没有惯着他们——不想走也得走, 他们是来进货挣钱的, 不是来享乐的。</p>
这里对伙计们而言这里简直是天堂。</p>
住了四天, 他们就享受了四天，吃喝拉撒甚至都不用走出这栋房子。</p>
每天早晨天亮, 就有人送来食物, 带着奶香的雪白面包, 还有果酱或者黄油可以抹。</p>
在上面放两片生菜和火腿，配着一杯牛奶, 哪怕是在睡觉都能香醒。</p>
一人一天一枚银币,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亏——虽然不是他们自己给钱, 但每天的菜色不同，分量足够, 味道哪怕是和贵族一起用过餐的斯坦，也不能闭着眼说比贵族的厨师做得差。</p>
斯坦也很想把这里的厨师拐走，他虽然年纪不算大, 但见过的世面不少，吃过的美食也多, 那些在别人嘴里天花乱坠的美食在他看来也就那样。</p>
贵族们的食物制作方法都很繁琐, 但味道嘛……</p>
反正斯坦吃在嘴里, 跟没处理过差不多是一个味道。</p>
东西好买，厨师可没那么好找，厨师都是代代相传, 师傅传给徒弟, 或者父母传给子女, 他们不会学习其他人的手艺，也没那个途径去学，所以一个厨师，会的菜色并不多，别说天天吃，吃上一两个月就够了。</p>
可他又不可能养一堆厨师。</p>
厨子的薪资可比伙计高多了！养一个都让斯坦心痛。</p>
虽然心里清楚这里的厨子他肯定是带不走的，但斯坦还是厚着脸皮跑到叶舟面前问能不能买一份菜谱，他还拍着胸口保证：“我肯定只让人做来给我自己吃。”</p>
叶舟笑了笑，并不当真，一个商人不想挣钱？这话说给三岁小孩都不会信。</p>
于是叶舟说：“菜谱可以给你，但是你得花钱来买，只要你付的出价钱，拿到菜谱以后你拿去干什么都行。”</p>
原本想占便宜的斯坦只能忍着头疼掏了一笔钱。</p>
但即便如此，他买到的“菜谱”也只有酱油和蛋糕的做法。</p>
已经被掏空口袋的斯坦实在挤不出更多钱来买别的菜谱。</p>
斯坦来的时候只带了人，离开的时候却带走了一个车队，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骑马，离开的时候伙计们都步行，马要拉车，车上放满了货物。</p>
叶舟还是体贴的，送了他们油布把货物盖上，毕竟瓷器还好说，茶叶一旦受潮那斯坦就得亏得血本无归，斯坦感激得一塌糊涂，恨不能挤出两滴泪来表达自己的心情。</p>
可叶舟只是笑。</p>
商人的眼泪说来就来，比有些演员都强。</p>
“殿下！你等着我卖完这批货再来！”斯坦刚坐上马车，就把头从车门探出来，冲着叶舟喊到。</p>
叶舟微笑点头：“好，我等你下次来。”</p>
站在叶舟身后的周远鹤小声嘀咕：“殿下？”</p>
这次叶舟不尴尬了，毕竟这个“身份”又不是他自己编出来的，他自然地点头说：“他觉得我应该是王子，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茶叶和瓷器。”</p>
周远鹤“啧”了一声：“他们可真会脑补。”</p>
叶舟：“把不能理解的事物往自己熟悉的人和事上推，也算一种消除恐惧的办法。”</p>
斯坦走了，但超市的生意并没有闲下来。</p>
之前来超市买东西基本都是人族，虽然也有矮人和精灵，但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他们一次买的东西多，叶舟还以为段时间内自己不会再看到他们了。</p>
雇员们跟土著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算稍微了解了点这个世界。</p>
长久以来，统治这片大陆的种族都是人族，所以各种族分居，但依旧是以人族为主。</p>
别的种族数量上没有人族多，技术发展也不如人族快，大城市多数都是人族城市。</p>
而别的种族基本都住在乡下，跟人族交流也少，互相之间不通婚，甚至语言都不通。</p>
之前山上的矮人和精灵能得到消息，也是因为阿普兄妹俩经常往山上跑，交了几个矮人朋友的缘故，否则哪怕叶舟的生意做大了，山上的矮人精灵们也不会知道山下有座超市。</p>
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选择下山。</p>
叶舟对这里的种族构成没什么兴趣——最开始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世界有魔法，或者精灵长着翅膀能飞。</p>
结果来了以后发现，魔法确实是有，但跟魔术没什么区别，而且会魔法的是少数中的少数，有一点魔力就被接到神庙里，普通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他们，他们的职责是在每次大的祭祀活动中“表演”，然后重回神庙，等待下一次祭祀活动再出来。</p>
至于精灵，他们没有翅膀，有翅膀的是妖精。</p>
妖精生活在更深的森林里，只有人族的巴掌大小，他们的骨头还是中空的，也跟鸟一样，如果一直飞行的话，就要不断拉屎，场面非常辣眼睛。</p>
所以妖精是不穿裤子的，不管男女都穿裙子。</p>
叶舟虽然还没见过妖精，但只是这么听人描述，就觉得自己心里关于妖精的一切美妙浪漫幻想都被击碎了。</p>
所以得知又有地精和矮人过来的时候，他也不像最开始那么兴奋，没有自己亲自出去看一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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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点！”年轻的地精赤脚追逐着前面的弟弟，他们绿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与周围的草地融为一体，难得下山一趟，所有年轻的地精们都恨不能插双翅膀飞下去。</p>
笑闹声几乎要冲破天际。</p>
地精追上前面的弟弟，他扑过去，兄弟俩一起在泥地里打了个滚，啃了一嘴泥后爬起来，来不及整理衣服又开始追逐。</p>
中年地精们在队伍的最后，跟刚成年的地精不同，他们彼此之间不怎么说话，背上背着几乎他们整个人一样大的背篓，手里还拿着木棍和石斧，预防着有野兽从树林里蹿出来。</p>
“这些东西够不够？”有地精忧心忡忡，他转头看了眼背上的背篓，里面放着一些硝好的皮子和熏肉，这就是他们手里最值钱的东西了。</p>
以前也会有商人走进树林里和他们做生意，那些商人也是地精，和同族做生意总会让他们感觉更安心，在那些同族口中，外面的人是不缺肉和皮毛的。</p>
跟他们做买卖，完全是看在同族的份上。</p>
他们一年囤下来的肉和皮毛，在同族商人手里只能换到十罐盐左右。</p>
根本不够一整个部族的人吃。</p>
更何况他们也不止需要盐，还需要布匹做衣服，需要买工具自己打造打猎的武器。</p>
他们的生活并不好过，否则也不会从矮人得知山下有个铺子能低价卖盐和布给他们的时候，就带着一族的成年地精出来。</p>
中年地精们也很少离开深山，看着年轻人打闹，他们的神经也慢慢变得没那么紧绷。</p>
“我这一背篼要是能换一罐盐就好了。”大鼻子地精珍惜的垫垫自己背上的皮子和肉。</p>
“族长！这次我们换不换布？！”有人问穿着一身整齐布衣，身上没有打补丁的老地精。</p>
老地精杵着拐杖，点头说：“要换，小崽子都没衣服穿，总穿兽皮裙不好。”</p>
如果能买到布，谁愿意穿兽皮裙？布那么轻，夏天穿也不热。</p>
兽皮裙夏天穿，腿根都要捂出痱子或者疹子，他们又不是野兽，也是要“遮丑”的。</p>
而且新生的小孩皮肤嫩，也不用总用兽皮裹着。</p>
“听说还能换糖。”有矮人咽了口唾沫。</p>
深山里有野果，但是都酸，一口下去能把牙酸掉。</p>
蜂蜜也难得，他们又不会养蜂，掏一次蜂窝就把那个蜂窝毁了，下次就不会再有。</p>
“换糖好！”提起糖，地精们都来了精神，“上次吃到蜂蜜都是好久以前了。”</p>
“我就只吃了一点。”</p>
“要留给孩子嘛。”</p>
“那些矮人说那个店里的伙计都不错。”有地精兴高采烈地说，“不会骂人，也不会赶他们出去，还会对他们笑！”</p>
别说人族了，就是他们的同族商人，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也是鼻孔朝天，看不起他们这些待在深山老林里的“野人”。</p>
“糖要买！”老地精板着脸，“要是价钱合适，我们买得起，还要买点别的东西。”</p>
“看看能不能买一些种子，这两年能打到的猎物太少了。”</p>
住在山里的种族基本都是以打猎为生，地精不像妖精，可以以采食花蜜维生，也不像精灵的身体那么轻便，可以在树林里随意跳跃，更不像半兽人力气大，手艺也不如人族，打造不出多好的工具。</p>
所以他们的生活很艰难，猎物不多的时候就全族饿肚子，老人还要自己离开部落，找个地方自生自灭，给年轻人和孩子们留下口粮。</p>
老地精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想再靠打猎过活了，活不好。</p>
种地吧，哪怕粮食不值钱，至少族里的人不用饿肚子，身体孱弱的孩子不必被抛弃，老人也不用自己绝望的离开聚居地。</p>
他们走了十多天，终于在山崖上看到了下方的镇子。</p>
“好大！好多房子！”地精们瞠目结舌，“还有两层的房子！中间那个是城堡吧！我第一次看到城堡！”</p>
来的时候地精们只是兴奋，现在看到镇子他们又开始害怕起来。</p>
毕竟有关这个镇子和超市的一切他们都是从矮人嘴里知道的，超市究竟会不会卖东西给他们，会不会赶他们离开他们也不知道。</p>
就怕走了这么多天的路是白跑一趟。</p>
刚刚还打闹的年轻地精都老实了，不再打闹，老老实实的缩回中年地精中间，跟着长辈们一起下山。</p>
走出山林的时候，地精们都蔫了，还是老地精发话，冲身边几个中年地精说：“你们先去，过去问问，看他们卖不卖。”</p>
中年地精们以前也和地精商人打过交道，虽然也害怕，但比年轻人还是好了不少，点过头后他们就背着各自的背篼走向了城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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