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角刻花的桌上摆放着黄金打造的烛台, 蜡烛的火光随着行人走动忽明忽暗，穿着体面华丽的先生和贵妇们在音乐声中走进舞池，又或是端着银质酒杯在一旁说话。</p>
商人们在人群里蹿来蹿去, 不断受人白眼又不停谄媚。</p>
斯坦也一样，对贵族们而言轻松的舞会，对他们这些商人而言就是挣钱之前最后一道痛苦的关卡。</p>
“听说二小姐马上就要结婚了。”斯坦好不容易挤到一个侯爵大人面前，他一屁股把旁边的商人撅开，弯着腰仰视着对方说, “我有一套好东西，想送给二小姐。”</p>
侯爵一头金发, 他看着斯坦, 并不怎么想和对方打交道，但他并不是个脾气强硬的人，因此只是说：“钻石珠宝？我已经有了。”</p>
最近流行起了钻石珠宝, 要价不低, 但侯爵家是不缺钱的，他已经给女儿买了十几套，足够她换着戴了。</p>
斯坦立刻说：“不不不, 钻石珠宝虽然美, 但别人也不是买不到，配不上二小姐尊贵的身份。”</p>
侯爵的眉头皱起来。</p>
他自己现在佩戴的胸针就是钻石的, 衣服上的纽扣也全换成了钻石纽扣，对方这么说, 简直就是在说他没有品位, 但侯爵呵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就听斯坦说：“我要送的是一套瓷器。”</p>
侯爵闭嘴了。</p>
瓷器确实是比钻石有品位。</p>
毕竟前者有钱都买不到, 后者有钱还是能买到的。</p>
但侯爵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难道我会缺瓷器？”</p>
斯坦连忙说：“不不不, 当然不是，但是这些瓷器跟平时能买到的可不一样。”</p>
说着，斯坦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木盒，侯爵的脸上露出嫌弃的神奇——怪不得这个商人走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的衣服有些不对劲，一个体面人怎么能在衣兜里放这么大的东西？</p>
“您看。”斯坦打开了盒子。</p>
侯爵的嫌弃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瞬间烟消云散。</p>
盒子里摆着的是一个圆形胸针，非常普通大众的款式，但它的质地却不普通。</p>
侯爵伸出手，却在快要碰到胸针的时候收回了手：“这、这也瓷器？”</p>
胸针周围有一圈繁复花纹构成的花圈，但最精美的是胸针中间的花纹，那是一个头戴花环的少女，她没有表情，看着甚至有些忧愁，可这无损她的美丽，眉目间的轻愁让她看起来更美了。</p>
斯坦说：“您可以摸一摸，她的脸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像真人一样，有高有低。”</p>
侯爵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鼻尖，他倒吸了一口气，震惊于这枚胸针的精致和美丽。</p>
“这是我从一位尊贵的大人手里买到的。”斯坦不漏声色的透露道，“现在只有我的手里有。”</p>
美丽且稀少，侯爵看向斯坦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多少钱？”</p>
“送给二小姐的结婚礼物，怎么能收钱？”斯坦朝侯爵眨眨眼睛，“我还要在这儿做生意。”</p>
侯爵明白了，他轻咳了一声，在斯坦把盒子递过来的时候伸手接过，重新板起了脸。</p>
之后，斯坦就自然的跟在了侯爵身后。</p>
在这样的场合里，从来都是点头哈腰，在贵族们面前扮丑当狗的斯坦，第一次品尝到被贵族们热情招待的滋味，斯坦脸上的笑容一整夜都没消下去。</p>
甚至于离开舞会，斯坦脸上都还带着笑。</p>
明明和以前一样，都是来卖货物的，只因为卖的货物不同，得到的待遇和目光也全然不同。</p>
比起贵族们隐晦的示好，商人们的示好则更加疯狂。</p>
那些曾经不会看斯坦一眼的大商人都换了一副面孔。</p>
无数金银涌入斯坦的钱包，那些带来的瓷器茶叶一夜之间销售一空，斯坦人生中头一次享受到了被贵族们高看，被簇拥吹捧的感觉、</p>
大商人们包圆了斯坦卖给贵族们后剩下的所有货物。</p>
但斯坦没能在卖出所有货物后就立刻启程去取第二批货，他被商人们堵在了旅馆里，斯坦也不蠢，他没有太强的后台，更何况哪怕有，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没什么用。</p>
于是斯坦从中选择了和侯爵关系最好的商人，在长达半个月的拉扯后，斯坦和对方说定了一起去取货，等于是把自己的进货渠道分享给了对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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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精们在镇子里住下了，他们从叶舟手里买下了不少种子农药和农具，一部分地精继续上山打猎，一走也就是十多天，留下的一小部分开荒种地，努力去和人族交际，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矮人学人族的样子施肥，可那片地却连苗都没冒出来了。</p>
“要兑水。”农户们坐在田坎上，不用天天除虫之后，农户们培养了新的兴趣——就是聚在一起聊天谈笑，晚上可能还会举办篝火晚会，年轻男女载歌载舞，中年人们则是喝酒谈天。</p>
额头上有颗痘痘的地精混在人族中间，他现在也穿上了整洁的衣服，除了脸和身材，看着和人族也没有太大区别，他奇怪道：“不兑水就种不出东西？”</p>
“那要把种子烧死！”男人大笑。</p>
“种地可真是辛苦。”地精叹了口气。</p>
“打猎不辛苦吗？”有人问，“我听说打猎经常会死人，被蛇咬一口就可能会死。”</p>
“被虫子咬一口也可能会。”地精心有余悸，“我以前就被虫子咬过，就这儿。”</p>
他指着自己的手臂，庆幸道：“幸好族长找到了草药，不然我就死了。”</p>
人族很少接触地精，就算接触也是以前镇子上的地精，那些地精没有自己的族群，看着是地精，但其实就是长相奇特的“人族”，不能满足人们对地精的好奇。</p>
“为什么是一个老女人在统治你们？”有人问，“统治一个族群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p>
“对，你们就没有不服气吗？”</p>
地精不明所以：“难道你们不需要老人吗？她拥有更多的经验，她知道怎么能让我们活下去，什么时候野兽会来，我们要搬去哪里，她还能分辨草药，如果全靠年轻人，我们早就死了。”</p>
人们愣了愣，地精继续说：“强壮的男人有很多，他们会为了争夺地位斗争，殴打和杀戮，族群不会变得更好，族长不需要是最强大的人，只要她能让我们知道该做什么，让我们能够一起生活。”</p>
农户看着这个年轻的地精：“难道你就不想建功立业吗？”</p>
地精眨眨眼，他真诚地说：“但我是地精，如果我脱离了族群，人族会把我看进眼里吗？地精是弱小的，我们只有抱在一起，才能不被欺辱。”</p>
“就好像我现在跟你们坐在一起聊天。”地精，“不是因为你们认同我，或者我有多优秀，只是因为我拥有很多族人，你们不能直接让我滚，否则我的族人们就要来找你们算账了。”</p>
人族们互相看看，本来地精说这些话是讨打的，可对方态度实在太好，他们也生不起气来。</p>
于是有人话锋一转地叹气道：“我的女儿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可我实在找不到适合成为她丈夫的男人。”</p>
“是啊，我女儿也是，她都十五岁了，可她如果留在家里，轻轻松松就能挣到不少钱，可她如果嫁出去了，将来肯定过不上什么好日子。”</p>
“我希望能给女儿找一个住在附近的丈夫。”</p>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就算她的丈夫挣不了钱，也可以到我们家的地里干活。”</p>
“要是她们也能到超市里干活就好了。”</p>
他们的儿子现在已经不愁娶妻了，于是他们终于分出了一点精力，开始关心女儿。</p>
换在穷的时候，他们必须把女儿嫁出去，换来一头牛或者几块地，才能给儿子娶上妻子。</p>
现在家里有了钱，他们又都是普通农户，没有搬到大城市里去的想法，于是女儿就显得有了几分重量，毕竟女儿现在也能干不少活。</p>
“对了，我知道一件事，彻丽从她家里搬出来了！”有人兴奋地说，“她要跟她父母断绝关系！”</p>
这个消息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池塘里，砸出了巨大的水波。</p>
“她怎么能这样！”有人不敢置信的大喊，“她竟然敢这么对自己的父母！”</p>
“听说她的父母拿走了她的全部工资，却连一张床都不愿意给她，她在家里连一块面包都吃不上。”有人说，“她的父母确实有些过分。”</p>
“一个女孩。”有人嗤之以鼻，“无论如何，她都不该这么对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父母，她甚至没有出生的机会。”</p>
“她的生命都是父母给的，怎么能说她的父母过分？”</p>
“女孩就不应该有工作，她们有了工作，挣到了钱，就什么都敢做了，抛弃了所有女人该有的美德。”有人咬牙切齿，“彻丽肯定会后悔的！神会惩罚她！”</p>
地精听得迷迷糊糊，这些话题他插不上嘴，人们讨论的越来越厉害，有人小声说：“我们应该去找超市老板，让他不能再让女孩去做工了，他这么做会让那些女孩变得无法无天，她们就再也不能继续当好女儿和好妻子了。”</p>
但这个提议却并没有得到响应。</p>
“你什么意思？！”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刚刚还在跟着人群声讨彻丽，此时却站起来，一把拽住了说话人的衣领，凶神恶煞地吼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儿也不能在超市里做工了？！”</p>
他的女儿是除了彻丽以外，另一个在超市做工的女孩。</p>
这当然也不是因为他有多看重女儿，而是他的儿子在城里当木匠学徒，他舍不得让儿子抛下好不容易得到的学徒身份回来，只能让女儿去应聘。</p>
结果竟然应上了！</p>
自从女儿成了超市的临时工，家里的生活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虽然依旧不舍得顿顿吃肉，但女儿经常会拿回来水果和面包，以及口味众多的果酱，偶尔还能有酒和肉干。</p>
络腮胡尝到了好处，所以他愿意和其他人一起骂骂彻丽——反正他又不会少一块肉。</p>
但如果他的女儿不能再去超市，那就会真正让他少一块肉。</p>
“你要是再这么胡说，我就打断你的鼻子！”络腮胡恶狠狠地威胁了对方，转头冲其他人说，“彻丽的父母不是好东西，彻丽挣了那么多钱，吃块面包怎么了？”</p>
其他人迫于他的武力，小心翼翼地附和道：“对，你说的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