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栋木屋里燃着蜡烛, 烛光忽闪，一家人躺在地上，身上是随意铺着的床单。</p>
此时距离天亮已经要不了多久了, 老妇人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p>
“怎么不睡？”丈夫也睡不着, 翻身看向妻子。</p>
老妇人小声说：“我们的地怎么办？”</p>
如果住到镇上来, 之后种地就要走很长一段路, 到了收获的时候，有人偷粮怎么办？</p>
丈夫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农忙那几天还是住以前的屋子, 平时还是回镇上睡。”</p>
“农忙的时候那两个小子就不会出去了。”丈夫拍拍妻子的背, “家里三个男人，别担心。”</p>
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老妇人总算安心了。</p>
土地就是他们的命, 除了种地以外他们没有别的维生手段。</p>
“等今天秋收, 挣了钱就再在镇子旁边买几块地。”丈夫小声说, “到时候我带着两个小子种以前的地, 你们就在这边种。”</p>
“我之前就听他们说, 镇子里的会训练。”丈夫来了精神，“说不定以后会巡逻，就更安全了。”</p>
贵族们有自己的士兵和骑士团, 但士兵和骑士团不是用来保护平民的, 相反, 他们不欺负平民, 不找平民伸手要钱就算很好了, 而一般的村子, 根本不会有贵族亲自去管, 都是交给底下的小官员, 小官员更不可能派人保护农户了。</p>
对农户来说，最害怕的就是碰到损坏田地和庄稼的人。</p>
土匪不常见，但破坏别人土地庄稼的人反倒是随处可见，自己不好就盼着别人过得比自己更差。</p>
“快睡吧。”老妇人不再慌张，她扭头看了眼睡在自己身旁的三个女儿。</p>
慢慢的，她吐出了一口气，虽然以后要在镇子和自家田地来回，但住在这里总是安全的。</p>
在镇子上，就算家里只有三个女孩看家也不会有人敢闯进来，毕竟前后左右都是人家，只要喊一嗓子，这周围的人就都能听见。</p>
女孩们都睡了，她们的身体不再蜷缩，慢慢舒展开。</p>
这栋房子有两层，加起来一共五个房间，虽然不能让孩子们一人住一间，但是已经足够了。</p>
毕竟他们原来的房子，所有人都是挤在一起睡的，全都打地铺，就没见过床是什么样，而这个屋子还有厨房。</p>
一家人都沉沉地睡了过去。</p>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他们身上，好像给每个人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p>
相比之下，打手们就睡得没有多好了。</p>
出去的三十八人都被关在了城堡的一间屋子里，没有窗户，虽然是房间，但更像暗牢。</p>
至于死了的两个人，叶舟让他们就地掩埋。</p>
暗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声音却什么都看不见。</p>
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打手们住的屋子一直被陈舒监视着，所以没人发现他们回来了。</p>
“这些人还挺放心。”陈舒吃早饭的时候无语道，“竟然没一个人出去看看他们老大回来了没有。”</p>
“他们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莎拉喝着生血，一本正经地说，“习惯了半夜从雇主那溜出去给自己找乐子，今天一批人，明天一批人。”</p>
“没有失过手，就不会担心。”</p>
草儿应和道：“地痞流氓和土匪又没什么忠诚可言。”</p>
陈舒撇了撇嘴：“哪个位面都有这样的人。”</p>
去不掉，杀不绝，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这样的人。</p>
哈姆也在吃早饭，只是他的表情格外愁苦，简直能算是苦大仇深，白煮蛋被他用叉子碾成了渣，几乎一夜没睡，哈姆的眼里布满血丝，看谁都像是在阴恻恻的瞪人。</p>
“别看了。”叶舟端着碗坐到哈姆对面，有哈姆这副尊容衬托，叶舟简直像是个精雕玉琢的少爷，哪怕一晚没睡，叶舟的状态依旧很好，眼底一条血丝都没有，“哈姆先生今天能走吗？”</p>
哈姆也不想继续再待在这儿，价格谈定了，东西说好了，再留不知道又会出什么麻烦事。</p>
“待会儿就走。”哈姆想到那一箱箱金币，又心疼又痛快。</p>
多少人趾高气扬的对他说过，钱只能买来货物，可买不来爵位。</p>
他要让他们看看，钱究竟能不能买来爵位。</p>
总有一天，他会富有的让王室都看他的脸色，有了爵位，他就能挣更多钱。</p>
多到国王都得对他低头。</p>
想到这个，哈姆的心情又好了起来。</p>
“被抓的那些人你准备怎么办？真的不怕我带走的那些人来找你麻烦？”哈姆觉得叶舟的心大。</p>
叶舟笑了笑：“我既然这么决定就有我的原因。”</p>
“你已经把酬劳给他们了吗？”</p>
哈姆摇头：“怎么可能，要是提早给他们，谁知道他们不会拿了钱就走？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信用，也没有道义，他们跟我一样，眼里只有钱。”</p>
哈姆是不会因为爱钱觉得羞耻的，相反，他因爱钱而光荣。</p>
叶舟虽然也是商人，但他喜欢的是做买卖，至于挣钱——饿不死就行，他也从没缺过钱。</p>
他没有太大的物欲，对他来说，几十块的短袖能穿，几万块的名牌也就是件衣服，大学的时候他穿着爸妈给他买的名牌，同学也只以为他穿的是高仿。</p>
钱多当然好，但没有也不值得他难过。</p>
“走的时候你就把钱结了吧。”叶舟说，“就当是帮我个忙。”</p>
哈姆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舟：“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p>
叶舟：“不是给每个人都结，把钱全部交给他们中间你觉得最有野心，最想取代头领的人手里，叫他分给其他人，还可以告诉他，下次你还有这种活就先找他。”</p>
不需要解释的太明白，哈姆听完的那瞬间就懂了，他咧开嘴笑了笑，然后朝叶舟竖起了拇指：“你不会是想把他们关到死吧？毕竟是几个壮劳力，这就是弄死了也有点可惜。”</p>
“不如卖给奴隶商人。”哈姆给叶舟出谋划策，“他们都是人族，年纪不大，正好是有力气的时候，一个起码能卖二十枚银币，你要是能坚持的久一点，说不定能卖到二十五。”</p>
叶舟看向哈姆：“哈姆先生以前也做过这种买卖？”</p>
哈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他挺诚实地说：“我只买，不卖，这种生意挣不了大钱。”</p>
“能挣大钱的还得是武器。”哈姆压低嗓门，“我看到你这里的人在用弩，那种弩只要你愿意卖，我们就能挣一笔大的。”</p>
叶舟摇摇头，他马上就要走了，更何况就算不走，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买卖武器。</p>
哈姆叹了口气，觉得叶舟还是胆子小，不过他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他能说动叶舟，在他眼里，叶舟是商人，那就跟他一样，为了钱可以付出一切，甚至于自己的灵魂。</p>
吃过早饭，哈姆的仆人也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到了马车上。</p>
哈姆带来的打手没什么行礼，不需要怎么收拾就能上路。</p>
打手们被叫出去以后就聚集在一起，他们左顾右盼，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老大。</p>
其中一个额头上有颗痣的男人叫嚷起来：“我们老大呢！”</p>
打手们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老大怎么还没回来？”</p>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大他们不会睡过头了吧？”</p>
“得等他们回来才行。”</p>
额头有痣的男人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很快，他就走到了哈姆和叶舟面前，不管怎么样，至少此时他是被“推举”出来的。</p>
叶舟看了一眼哈姆。</p>
哈姆心领神会，还不等男人说话就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面前，微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p>
男人走过来的时候一脸怒气，但那一看就知道是表现给“同伴”看的，走到哈姆面前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变了，变得谄媚，腰也弯了，哈姆明明坐着，但男人却偏要弯下腰，用仰视的角度看向哈姆：“哈姆先生，我叫莫雷。”</p>
哈姆满意的点点头：“昨晚好像是有四十人离开了房子？”</p>
莫雷显然不准备为他们遮掩，他立刻说：“是，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了。”</p>
叶舟在旁边勾了勾嘴角，什么忠诚？这世上因利益而有的忠诚都不叫忠诚。</p>
更何况人与人怎么谈忠诚？人与国才有，都是人，凭什么你站在高处，而我永远只能仰视你？难道你比我多一只手吗？</p>
“我没时间留在这儿等他们。”哈姆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直接扔给了莫雷。</p>
莫雷立刻伸手接住，接到钱袋，感受到钱袋的重量，莫雷的眼睛突然瞪大，里面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惊喜和贪欲，他连忙说：“这、这些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