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进去除了空货架啥都没有！”男人不断喊着这几句话，但居民们还是想进去看看——如果有货架没空呢？好歹今晚就能吃点好的。</p>
杨月看了眼男人，男人让开了一条路，让杨月进去。</p>
外面等候的人也没有异议。</p>
谁都知道杨月是邹鸣的长辈，有一层身份，似乎有点“特权”也是理所应当的。</p>
“你来了……”何雨坐在地上，她抬头看着杨月，“这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办公室里倒是有点东西，都是我和雇员买的，待会儿去我那吃宵夜吧。”</p>
何雨手里拿着笔对账，她虽然认字了，但文化程度仍然不高，写出的字都是狗刨字，不少字都只有她自己认得，所以记完之后还要让雇员里会写字的人再誊写一遍。</p>
杨月笑着看她：“忙点好，就怕没有忙的时候。”</p>
何雨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来气我的。”</p>
这些年她们的关系好了不少，终于有了点朋友的样子。</p>
或许是因为不愁吃喝了，人才开始追求亲密关系。</p>
等何雨和雇员们算好今天的钱，把账本收好，何雨才毫不客气的让杨月陪自己一起把她买的东西提回去。</p>
何雨的腿脚和杨月一样，都不是很好，以前受的罪并没有完全补足，所以就住在一楼。</p>
“煮粥吗？”杨月问。</p>
何雨：“煮什么粥？费那么多水，就蒸饭，大米饭！”</p>
何雨这时候才显出一点兴致来：“我吃土豆都快吃吐了！”</p>
杨月心有戚戚，也觉得土豆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p>
除了米饭和面，任何东西只要当饭吃，吃久了就都喜欢不起来了。</p>
米饭快蒸好的时候何雨放上面铺了一层切得薄薄的腊肉和香肠，何雨放完后说：“哎，本来我想买点鲜肉，但老板……叶先生说，这个天气卖鲜肉，拿出冷藏柜，走出超市，不到半个小时就坏了，买家吃了要闹肚子，就是不闹肚子，吃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所以只能卖熏肉和腊肉。”</p>
杨月闻着腊肉香肠的香气，咽了口唾沫说：“有腊肉吃就不很错了！熏肉没有油水，腊肉有肥的！”</p>
没有油水，基地里根本没有胖子，哪怕是她们这些最早跟随邹鸣的人，一个个也面黄肌瘦。</p>
长胖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奢侈了。</p>
当饭端上桌的时候，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p>
两碗饭上铺着肉片，没有菜也没有汤，但这是她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顿真正算得上是“饭”的饭。</p>
“吃吧。”何雨拿起了筷子。</p>
她们的筷子用的也很生疏，以前都是直接用手拿，虽然会用筷子，但也仅限于会。</p>
“邹鸣说，叶先生不会再走了。”杨月珍惜的吃完最后一口米饭，终于还是憋不住说，“我看他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担心。”</p>
“这些年邹鸣就没怎么笑过，更不会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杨月担忧地说，“要是叶先生再走……”</p>
何雨倒是不担心：“总不能叶先生走了他就不能活了吧？没发生的时候才会担心，等人真的走了，他也就只能接受现实，接受不了现实的人能活到现在吗？”</p>
杨月看了何雨一眼：“你不懂。”</p>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强。</p>
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喜欢过人吗？</p>
似乎是喜欢过的，但那喜欢是无根的浮萍，是松散的黄沙，被风轻轻一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p>
但邹鸣不是。</p>
无论是童年，少年还是青年，他都在遥望那个人的背影。</p>
对一个人而言，这三个阶段，几乎快要囊括人的一生。</p>
杨月把碗推给何雨。</p>
何雨抬头看她：“干嘛？”</p>
杨月理直气壮：“我是客人，我不洗碗。”</p>
何雨面无表情的收碗。</p>
“你不要管这么多。”何雨拿着碗走进厨房。</p>
“不管叶先生会不会走，起码邹鸣现在相信他不会走，你担心有用吗？”</p>
“还是你要去让邹鸣提前做好心理准备？”</p>
何雨：“而且说不定他真的不会走呢？”</p>
“人不抱点希望，怎么活得下去？”</p>
这里太贫瘠了，不止是资源的贫瘠，还有人心的贫瘠。</p>
人总得要点支撑。</p>
何雨：“往好处想。”</p>
“起码现在，我们都很幸福。”</p>
叶舟回到了邹鸣身边，超市重新开业，她们有了肉吃。</p>
这就是幸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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