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的灯光闪了闪, 待在办公室里的叶舟都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伸手一把拉开了窗帘。</p>
玻璃窗外不再是虚晃的树影, 也不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星空。</p>
高楼遮挡了叶舟的视线，从超市旁路过的行人手拿蒲扇，一边扇一边笑着和身边的人聊天。</p>
附近商店灯火通明, 城市的夜晚有与白天不同的活力。</p>
他回来了！</p>
叶舟脸颊绯红，他一把抱住站在身边的邹鸣，激动地喊道：“终于回来了！”</p>
谁也不会知道他在看到目的地出现自己家乡名字时有多兴奋, 甚至都红了眼眶。</p>
他离开的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记不起家乡的路了。</p>
邹鸣拍了拍叶舟的后背, 他笑着说：“现在就回家？”</p>
叶舟用力点头：“先回家！正好把那些翡翠搬回去。”</p>
他挣得钱虽然能换成人|民币, 但这钱的来源说不清，总不能拿去洗|钱吧？他又没有作奸犯科, 倒是可以把翡翠交给父母, 这东西容易说清来源——他爸去买几块石头就行。</p>
赌石嘛, 买块品相好的帝王裂石头, 到时候就说切开来赌赢了，到中间就不裂了。</p>
而且高品质的翡翠也好出手。</p>
他忙了这么多年，总得有点收获。</p>
“我准备多待会儿再走。”叶舟说。</p>
这次回来, 他没有带上超市里的雇员, 而是找了个他们都喜欢的位面让他们先过去待着，等他要重新做生意了再去接他们, 毕竟回了他的位面可没有地方放员工宿舍。</p>
况且他也没那个本事给他们准备身份证这些东西，过来了生活不方便, 而且之前他也已经请好了超市雇员, 明天人家就要过来上班了。</p>
“我现在就跟你回家？”邹鸣看着叶舟松手走出办公室。</p>
叶舟脚步一顿, 他太兴奋，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p>
对父母来说，也就是一天没见到他，现在他领邹鸣回去，告诉他们他在这一天内办完了人生大事，不仅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翡翠玛瑙，还找到了爱人，并且成功流动了性向，爱人是个男的。</p>
估计他爸妈得晕过去。</p>
叶舟有些尴尬的看着邹鸣，他摸了摸后脑勺，正想说话，就听邹鸣说：“我在超市等你，没事，我们时间很多，我可以等。”</p>
此话一出，叶舟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甚至升起了几分愧疚。</p>
邹鸣为了他寻找了那么多年，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也从来都是以他为主，他们俩之前，一直是邹鸣付出的更多，而他现在竟然还要邹鸣有“家”不能回，让他受这样的委屈。</p>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很难再压回去。</p>
叶舟抿了抿唇，踌躇几秒后说：“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先回去跟他们说一声，我再带你出来开房，睡在超市不舒服。”</p>
邹鸣脸色沉稳平静：“我没关系，只要不让你为难就行。”</p>
叶舟：“……走走走，你跟我一起走。”</p>
回到自己的位面，叶舟看什么都觉得亲切，就连在电线杆旁边抬着腿尿尿的野狗，此刻都变得可爱可亲了起来，路灯拉长了叶舟的影子，当他走在前面时，他的影子就会和邹鸣的纠缠在一起。</p>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明天就是定好的超市开业的日子。</p>
原本叶舟是准备在超市过一夜的，因为预定的花篮说定了早上六点半送到。</p>
员工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六点，超市营业时间是九点，留出的三个小时是为了上货。</p>
每天六点十分左右，和叶舟合作的公司会把新鲜的菜和肉送过来。</p>
“原来我这个点就已经走了。”叶舟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几点去的大梁朝。</p>
邹鸣：“这么早就睡了？”</p>
叶舟：“为了忙开业的事我有大半个月没睡好觉，本来是准备眯一两个小时，结果睡着了，一睁开眼睛就跑大梁朝去了。”</p>
现在想起来，叶舟都觉得自己心大——他当时都做好了在大梁朝待到老死的准备。</p>
回去的路上叶舟又紧张又激动。</p>
激动是因为马上就能看到久别的父母，紧张是因为他身边还带了个爱人。</p>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叶舟差点忘了要掏门禁卡才能进去。</p>
“小叶！”保安忽然叫住了叶舟。</p>
叶舟转过头：“有事吗？”</p>
保安：“你爸妈刚刚出去逛街了，让我看到你回来跟你说一声，他们大概十点过才会回去。”</p>
叶舟冲保安笑了笑：“谢谢，辛苦了。”</p>
保安摆了摆手，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邹鸣，但也没问。</p>
叶舟住的小区是十年前买的，那时候这个小区是这附近最贵的高档小区，在一平方七八千的时候，这个小区的售价是一平方一万八。</p>
小区内自带一所幼儿园，还有健身房和泳池。</p>
不过过去这么多年，泳池已经无人打理，健身房倒是因为承包给了私人所以生意还不错。</p>
叶舟他们家买的是跃层，买之前想的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住进去不到一年一家人就后悔得不行——每天吃饭都要下楼，拿个什么东西也要楼上楼下跑，打扫更麻烦，以至于家里只能请阿姨，固定时间过来打扫。</p>
“就那栋楼。”叶舟指向自家住的那栋楼，“走吧，到了咱们先吃点东西。”</p>
自从确定能回来后叶舟就精神恍惚，食不下咽，现在马上就要到家，叶舟才感到饥饿。</p>
邹鸣环顾四周，这里和他想象的几乎一样，路边种满了树，小区内大片的花坛草地，甚至还有几颗参天大树，人造池塘里是潺潺流动的水，头顶的夜空群星闪耀，美好的如同人间天堂。</p>
他们去过那么多位面，邹鸣却认为叶舟所在的位面才是最美的。</p>
连路边上的行人，都比别的位面看起来更健康。</p>
叶舟刷脸进了家门，他热情的招呼邹鸣进去。</p>
“你穿我的拖鞋。”叶舟打开鞋柜，放了一双拖鞋到邹鸣面前。</p>
邹鸣沉稳的换鞋进了叶舟家，叶舟家很大，跃层总共两百多平，只是装修不怎么样——当年装修叶爸非要自己动手，坚决不请设计师，以至于装出来的风格实在有些可怕，说好听点叫中西合璧，说难听点叫洋土结合。</p>
叶舟指着电视墙上挂着的十字绣牡丹对邹鸣说：“这是我妈绣的，她还有一幅清明上河图，绣了一半发现这玩意卖不出去就没绣了。”</p>
邹鸣对叶舟家的装修风格接受良好，甚至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很不错。”</p>
叶舟：“……”</p>
“我的房间在二楼，跟我来。”叶舟带着邹鸣走上二楼。</p>
本来一楼完全能住下一家三口，但叶舟爸妈觉得既然买了跃层就不能浪费，他们两口子“老”了，爬上爬下对腿脚不好，于是为了不浪费二楼，就让叶舟住了上去。</p>
美其名曰：“爸妈这是心疼你，这么大的空间都归你了。”</p>
打开房门，叶舟的房间映入眼帘。</p>
他的房间倒是简单，一张一米五的床，通顶的衣柜，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p>
桌上摆着叶舟买来装模作样的书——好几本连塑封都没拆开。</p>
叶舟：“以前倒是堆了不少东西，我爸妈趁我读大学住校，把用不上的全给我扔了。”</p>
邹鸣好奇道：“你没生气？”</p>
叶舟摆摆手：“重要的我都带走了，留下的都旧了，扔了正好。”</p>
叶舟带着邹鸣在家里参观，只是没进爸妈的房间。</p>
看完了叶舟就去厨房找吃的。</p>
家里冰箱里有不少半成品，叶舟用空气炸锅炸了鸡腿，还煮了两碗猪骨汤面。</p>
吃饭的时候叶舟笑呵呵地说：“要不咱们在这儿待半年吧？”</p>
邹鸣倒是没有意见：“随你。”</p>
叶舟：“正好去把翡翠换成钱，我也去买套房子，买二手但没人住过的新房，重新装修一下，咱俩可以搬进去，最好别离我家太远，这样回来看我父母也容易。”</p>
“不用这么麻烦。”邹鸣知道叶舟在考虑什么，“我可以……”</p>
叶舟连忙说：“我都成家了，再和我爸妈住一起也不好，而且我不在，我爸妈肯定要对你发脾气挑刺，距离产生美嘛，离远点更看得清好处。”</p>
邹鸣看着叶舟。</p>
叶舟摸了摸脸颊，他心情极好，臭不要脸地说：“不用太感动，都是我应该做的。”</p>
邹鸣的嘴角翘了翘，两人对视一眼，刚要说话，家里的锁开了——</p>
“都让你别买这些东西，浪费钱！”中气十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p>
娇滴滴地女声很快响起：“哎哟，现在知道浪费钱了呀，不知道是谁非要买跑车，都这个年纪了还买跑车，跑给谁看呀？”</p>
“我、我那是给小舟买的！”男声立刻反驳，“我儿子都开超市了，有辆跑车才有面，你这个驾照都没有的人不懂。”</p>
“呵，给小舟买的？”女声，“小舟之前说了想要新能源车，你买辆烧油的跑车，说给小舟，你猜小舟信不信？”</p>
叶舟大喊：“我信！”</p>
坐在玄关换鞋的夫妻俩看向餐厅，叶舟一本正经地看着父母，明明激动地快落泪了却还要强装镇定：“虽然不是新能源车，但我不介意。”</p>
叶爸：“……”</p>
叶妈笑嘻嘻地说：“那你拿去开，跑车就是你这种年轻的帅小伙开才有意思，有些人都成腊肉了，还要开跑车，也不知道究竟是想满足自己年轻时候的愿望，还是开给别人看。”</p>
“这是谁呀？”叶妈穿着拖鞋走到餐厅，她好奇的看着邹鸣，一脸欣赏地说，“小舟的朋友？还是第一次见呢，这孩子自从大学毕业，就再没把朋友领到家里来了。”</p>
邹鸣也早就站起来了，他走到叶妈面前，低着头伸出手说：“阿姨好，我叫邹鸣。”</p>
叶妈乐呵的伸手和邹鸣交握：“这孩子真客气。”</p>
叶舟长得像叶妈，母子俩的五官都是精致挂的，不像叶爸，粗犷的像是刚刚打猎出来。</p>
叶妈立刻冲叶舟炫耀：“你爸和我刚刚去逛街，遇上你爸的合作对象，人家还问你爸我是不是你爸包的小蜜。”</p>
她得意的挑眉：“你看看人家多有眼光。”</p>
叶爸从后面走过来，不服气道：“我是不爱打扮，我要是打扮起来，人都得说你是富婆。”</p>
“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叶妈有些奇怪，“你下午还说今晚你就住超市了，我怎么劝你都没用。”</p>
叶舟尴尬地笑了笑：“遇到了点事。”</p>
叶妈：“什么事啊？”</p>
叶舟正准备坦白，邹鸣忽然说：“回来拿东西。”</p>
叶爸：“别什么小事都往家里跑，也是自己有事业的人了，做事之前多动动脑子，让你在厂里跟老师傅学你不愿意，让你去读研你也不愿意，非要开超市，家里又不是没钱，非得开超市，毛病！”</p>
叶舟：“……”</p>
“你现在说这个干嘛！”叶妈翻了个白眼，“之前还没说够啊，开超市怎么了？开超市比不上你开食品加工厂？正好你加工小舟卖，超市多好啊，说不定以后小舟能开成连锁的。”</p>
叶爸冷笑：“反正我朋友的孩子没一个开超市，大学学的都是金融。”</p>
叶妈：“你那么羡慕人家，那你跟人家去过啊，看人家的孩子愿不愿意叫你一声爸，我看你才有毛病！”</p>
“我们小舟多好呀。”叶妈冷哼道，“听话懂事，又不让我们费心，唯一的要求就是想开家超市，又不是开不起，你总念叨什么啊！”</p>
“还说你朋友，老李的儿子今年跟小舟差不多大吧？在国外留学，每年要花几百万，那是儿子吗？那是祖宗！这辈子来讨债的！”叶妈，“你看老李现在头发都白了，他那个厂子效益也不好，每年盈利也就几百万，都被他儿子霍祸了，还天天给自己洗脑，说他儿子高学历，回来肯定年薪过百万，积累了经验就自己开公司。”</p>
叶妈：“呵，我看他那儿子是废了，以后指定要找你借钱，说不定明年就找你借。”</p>
“行了行了。”叶爸终于撑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冲邹鸣说，“小邹啊，你阿姨开玩笑呢，我也觉得开超市好，脚踏实地干啥都好。”</p>
叶舟闷笑了两声——他爸妈在哪儿都能说相声，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点都不腻。</p>
叶舟和邹鸣没有在家里待太久，毕竟明天就要开业，叶舟也确实要忙。</p>
“那我们先过去了。”叶舟站在玄关问，“你们明天几点过来？”</p>
叶妈：“那么早我是起不来的，我中午再过去，正好一起吃饭。”</p>
叶爸：“我倒是起的来，但是要迁就你妈，到时候我跟你妈一起过去。”</p>
叶舟看向叶爸，叶爸理直气壮的回看。</p>
“那我走了。”叶舟笑道。</p>
因为要在这儿待半年，心里也清楚父母不会离开，叶舟也就没有之前的紧迫感。</p>
“之前怎么不让我说出来？”叶舟和邹鸣走在路上。</p>
邹鸣：“给他们点时间适应吧。”</p>
他看得出来，叶舟的父母很疼爱他，何必去伤他们的心呢？既然有时间也就不用急于一时。</p>
叶舟抿唇笑：“我就知道你心疼我。”</p>
邹鸣笑着去拉叶舟的手。</p>
两人双手交握，好在这条路没什么人走，也没人对他们行注目礼。</p>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叶舟左顾右盼，确认没人之后停下了脚步。</p>
邹鸣也停下，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叶舟。</p>
叶舟揽住邹鸣的脖子，邹鸣被迫低头。</p>
叶舟仰起脸，吻了上去。</p>
乌云遮住了月亮，好像月亮都在为这对情侣提供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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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开业后的生意并不好——附近住的都是老年人，老人购物更喜欢去批发市场或者菜市场，超市开着，不仅要发员工的工资，水电也是一笔钱，才开了一周，钱就如流水一样出去了。</p>
就像叶舟预料的那样，发现他亏欠之后，最忧心的人是他妈，最高兴的人是他爸。</p>
叶爸认为叶舟的亏损一直在他的预料之内，儿子不听他的是儿子蠢，这件事直接证明了家里最聪明的人还是他老人家。</p>
“我就说超市肯定亏，本来实体就不好做，你还要开在那儿。”叶爸装出严肃的样子，难掩得意地说，“管你多大的人，还不是得靠你老子我。”</p>
叶妈怒骂：“你就会说风凉话！儿子不好你就高兴了是不是？！”</p>
“小舟别怕，妈有钱啊，你亏了多少？妈卖手镯养你！”</p>
叶舟：“……我有钱。”</p>
他现在已经不太在意超市能不能本位面挣到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