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点点头：“对，欧洲人，只是跟你想的那种不一样。”</p>
这里的人普遍瘦小，在叶舟来到这里之前吃饱肚子都够呛，哪怕这几年能吃饱饭了，小时候落下的营养长大了也补不回来。</p>
门内很快传来了走动声，木门被缓缓推开，年轻的男人探出半颗脑袋，警惕的看着门外的邹鸣。</p>
男人很年轻，看上去甚至不足十五岁，他留着胡子，但胡子稀疏，看起来并不显得成熟，反而有些邋遢。他把邹鸣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几次，然后瞪大了眼睛，充满“威慑力”地问：“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知不知道这是哪儿？”</p>
“现在就离开这里！”男人做出了驱赶的手势。</p>
邹鸣对他强硬的态度并没有什么表示，一如既往的平静道：“我们来找凯恩。”</p>
男人，或者说男孩愣了愣，他狐疑的看了邹鸣几秒，犹豫道：“凯恩大人过一会儿才会来。”</p>
邹鸣点点头，叶舟也听见了，他对父母说：“我们去树荫那边等吧，顺便吃点东西。”</p>
山顶其实没什么可参观的，农田已经移走了，只剩下一尊巨大的神像和一大一小两栋木屋，山顶四周围上了木栅栏，一眼就能看清这里的所有东西，给不了人任何惊喜感。</p>
最开始还能称赞一句自然朴实，看几分钟后，自然朴实这四个字都说不出口了。</p>
毕竟哪里的荒地不够自然朴实？</p>
一家人在树荫下吃早饭，一路走过来，一家人吃的最多的还是方便米饭和三明治这类不需要热水冲泡的饭菜，只是吃了七八天也都有些腻了，为了不浪费，只能强迫自己吃光。</p>
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叶舟就听见通向山顶的小路上传来了人声，那声音不大，以至于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什么，但叶舟从中听见了属于凯恩的声音。</p>
现在的凯恩，大约二十三四岁了？</p>
在现代，这个年纪才是刚刚工作两年左右的年纪，甚至于父母来说还是孩子。</p>
但在这里，就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成人了，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孩子，也不会有人给他犯错的机会。</p>
叶舟都有点记不清凯恩长什么样了。</p>
只记得他是个坚强的，敢于反抗的人。</p>
叶妈走到叶舟身边，攀着叶舟的肩膀冲山下看，她看着十几个人上山，他们甚至没有穿鞋，赤脚踩在满是泥泞和石子的小路上，但他们却又穿着熟悉的衣服。</p>
短袖短裤，甚至还都是短发，而且短袖上的印花还是中文。</p>
要不是他们的脸还是西方的长相，叶妈都要以为自己其实是在某个有古迹的现代山头。</p>
叶舟也认出了走在人群前方的凯恩。</p>
五年的时间让凯恩变了一副模样，他那头红色的头发因为短，看着就像褪了色。</p>
他长高了一点，但不多，原本有些瘸的腿已经完全恢复了，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还是当年那个年纪不大的青年。</p>
叶舟探出头去看的时候，凯恩也仿佛有所感应般抬起了头。</p>
两人的目光相触，叶舟朝凯恩笑了笑，就当是打招呼了。</p>
凯恩的眼睛却忽然变亮，他不再和身边的人说话，而是脚步急切地朝山顶跑，三步并作两步，快要走完最后一截路的时候还差点摔倒在地。</p>
但是等他真正踩在山顶的地面上，站在叶舟对面的时候，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p>
凯恩的双眼逐渐湿润，他低着头，以一种谦卑的姿态俯身。</p>
就在凯恩马上要跪下去的时候，叶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强迫”他重新站起来。</p>
他一点都不想父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是“月神”，他都能想到爸妈会怎么嘲笑他了。</p>
而且他们不止会念叨几天几个月，念叨几年都正常。</p>
“我过来看看，山上现在怎么没有农田了？”叶舟不给凯恩打招呼行礼的时间，而是立刻抛出问题。</p>
凯恩吸了吸鼻涕，平时看起来稳重的分店长，现在却和久别家长的孩子差不多，他立刻打起精神，对叶舟说道：“山上太远了，而且这里有超市和神像，不能经常让人上来，就是来做生意的商人，我们也不会让他们上山。”</p>
怪不得平时就让一个人守着。</p>
但叶舟还是觉得他们太放松了，一个人还没什么时候警戒意识，真有人悄悄上山，连朝山下发信号都做不到。</p>
但毕竟是久别重逢，而且叶舟也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不太好对着他们指手画脚。</p>
他不觉得自己对凯恩，或者这里的人有多大的恩情，虽然客观上他确实对这里的人提供了帮助，但主观上还是为了自己能顺利离开这里。</p>
一块完全贫瘠的土地是无法做生意的，哪怕他能吸引来商人，也不能开分店。</p>
说到底，凯恩还是在给他打工，而他如果因此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那就有点离谱了。</p>
叶舟笑道：“现在镇子里怎么样？”</p>
山下应该有了村落或者镇子了吧？</p>
凯恩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许骄傲：“有了，就在以前石屋的地方，有一个小城了。”</p>
还不是镇子！竟然是座城！</p>
才五年时间，这成就真不小了，怪不得敢只让一个人在山上守着。</p>
凯恩迫不及待地告诉叶舟这五年发生的事。</p>
叶舟走后，凯恩没有立刻建设村子，而是准备了珍贵的礼物去拜访最近的伯爵，白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在伯爵的领地停留了半年时间，发下无数誓言，表明自己的忠心后才回到这里。</p>
伯爵得到了礼物和钱，自然也就坚信接下来能源源不断的从凯恩身上获得好处。</p>
一堆平民，能掀起什么风浪？所以这里就成了“法外之地”。</p>
凯恩也不是只做一手准备，这几年他们拼命开荒，种植粮食，再卖给伯爵领地的平民。</p>
而且不要钱，只要伯爵领地边的荒地。</p>
平民们不在意那些荒地，伯爵也不在意，所以伯爵的领地已经被凯恩他们“买”下的土地包围了，伯爵和他的臣民们都认为，从凯恩他们手里用荒地换粮食是无本买卖，更何况凯恩他们没有名分，没有武器和军队，就算凯恩之后想翻脸都不可能。</p>
但实际上，掌握了伯爵领地里平民肚子的凯恩，再去见伯爵的时候，已经从只能跪在地上的贱民变成了可以和伯爵并肩而立的人物了。</p>
无论伯爵愿不愿意，他都要给凯恩尊重。</p>
否则凯恩真的破罐子破摔，伯爵当然可以把他们杀光，但下一季的粮食怎么办？</p>
已经习惯了做无本买卖的他，根本舍不得花大价钱出去买。</p>
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伯爵到了必须付出的时候。</p>
凯恩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害羞：“我记得您说过，谁掌握粮食，谁掌握一切。”</p>
叶舟愣了愣，他说过吗？他怎么不记得了。</p>
“那你运用的很灵活。”叶舟拍了拍凯恩的肩膀。</p>
粮食大部分都种植在伯爵的领地周围，如果凯恩只有粮食，那别人有枪我有粮，我家就是他粮仓。</p>
但凯恩另辟蹊径，与其说他掌握了粮食，不如说他掌握了伯爵领地上所有人的基础生存需求。</p>
他养着伯爵领地的人，但也深入了他们的方方面面，几年时间，伯爵领地上的平民已经不种地了，他们随便干点什么就能换到巨量的粮食，那为什么还要努力？</p>
而伯爵一旦对凯恩出手，他要面对的是一个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的领地，而他有那么多钱出去买吗？</p>
凯恩笑道：“他们的布料和家具也是我们提供。”</p>
“就连石板路也是我们的人去做。”</p>
叶舟看着凯恩，他欣慰道：“我就知道选你没错。”</p>
只有选一个强有力，又能极度依赖他们的盟友，才能维持这里的发展。</p>
凯恩依旧兴奋：“您看到我们给您建的……”</p>
叶舟立刻说：“看到了，好了，带我们去镇子里看看吧，对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我只想看看你们现在是怎么生活的。”</p>
凯恩有些难过，他垂眸呢喃道：“您是如此善良伟大，这里的人都在您的庇护下，您应当……”</p>
叶舟：“我确实做了一些事，但你做的事更多。”</p>
叶舟也不指望三言两语把凯恩说通：“走，我们一起下去。”</p>
反正千万别让爸妈知道他是个月神！</p>
下次还是挑个他没有装神弄鬼的位面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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