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异沉默了,时隔多年,再次听到那个已经逝去的人,他的眼里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暴戾,但很快就被更多翻滚的情绪给压制住了,最终他轻敛了鸦黑的睫羽,把玩着手里细细的眼镜边框。
窗外冷棱棱的光洒落在他身上,本不起眼,或者说被刻意压制的五官不经意间变的格外凌厉,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英气,让这个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多了一种不容忽视的气质,此刻犹如画中人一般让人见之难忘,更让人心悸不已。
“真是像极了。”吴妈笑了笑,眼里有着怀念,“你们爷俩真是太像了,你讨厌他恨他,可也得认他,你妈糊涂的这两年里,只有老爷子的生日跟祭日能让她想起来一些以前的开心事,人都精神了。”
说着都有些哽咽,吴妈再次叹了口气,捏着围裙边说:“还记得你生日,总是赶上年夜饭,她记性不好,就拿纸和笔一样样的记着,你爱吃的菜,你喜欢的酒,从昨天晚上她就又糊涂了,竟然缠着我去准备你的菜谱,那模样,就跟当年才第一次进你们家里一样,害怕你不爱吃,害怕你讨厌她,紧张的不行。”
这些话让男人眼里流露出温情,唇边也有了难得的笑容。
这个人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却是给了他少年时唯一的亲情的人。
但是吴妈接下来的话,很快就残忍了打破了他的这丝美好的回忆,“可是她一清醒起来,就根本绕不过去你妹妹,即使再多年过去,她忘不掉啊。”
秦伯异心里唯一的柔软被这个话狠狠地痛了一下,似乎是想起那些不能承受的往事。
男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打断她,再次睁眼,已然有了常日里的锋利,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有消息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吴妈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头了,也于心不忍,半侧着身子去开门,犹豫着说“少爷,那我先回去了,你别太担心,她可能就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就回来了。”
秦伯异挥了挥手,“嗯。”
等吴妈走了出去,空荡荡的会议厅里,再没了一丝人气儿。
秦伯异从椅子上起身,踱步停在高楼落地窗的单面透明玻璃后,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手下运作的商业帝国,像一个高大英明的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土。
可他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金丝包裹的镜片反着无机质的光,整个人沉默的像一座雕塑,更像一个不会出错,精密决策也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校园很大,跑到一半,李淮音扶着腰喘着粗气。
她不自觉就慢慢停下了脚步,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个老人家无助的眼神。那明显就是个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眼神,她就这么扔下了一个病人在店里。
老人家即使再有钱又怎么样?她不记得了,她不认人了,她可能会忘记自己叮嘱的话,可能会跑到大街上,也可能被人撵出来……
啊!李淮音啊李淮音,她骂了自己一句蠢货,狠狠地闭了闭眼,喘了两口气,毅然决然的用更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清风温和,夕阳西下,恢宏堂皇的太阳毫不吝啬的撒下最后一丝光与热,斜阳草树,寻常巷陌里,风铃再次响起,本来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的老太太,立马满是期待的抬头,而后欢喜的笑了。
发现桌子上的吃食一动未动,狠狠地瞪了老太太一眼,李淮音生气的插着腰,很是凶恶的问:“赶紧的!交代你家在哪,我给你送回去,气死我了。”
老太太没说话,看着女孩儿跑回来累的满头是汗,一直喘粗气,小脸通红,老人像是心疼坏了,赶紧拿袖子拽紧了,细细的给她擦了擦汗,又把桌子上的可乐推到她面前。
李淮音也没有客气,恨恨的拿起来猛的喝了两大口,她一夏天都没有舍得买一杯饮料,没想到能折在这么个老太太身上。正想着呢,就喝岔了气儿,一时间咳的昏天黑地,面红耳赤。
老太太紧皱眉头,一脸担心的走过去,给她轻柔的拍着后背,对小姑娘说:“我的乖乖啊,你先慢一点儿,别急。”
周围的客人都因为她的咳凑声音太大而不满的看了过来,李淮音有些赫然的低头,朝老太太挥了挥手,感觉有些丢人。
死死的压住了喉咙里的呛意,却反而更加难受了,强撑着说:“没事儿……咳咳……没,没事儿了,你坐回去吧。”
老太太却不管,一心一意的给她拍着背,就跟心疼孩子的大人一样,有义务照顾着不懂事的孩子。
李淮音感受着这份默默无闻的爱意,眼底蓦得就红了。<divid="er_ip"><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