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不无遗憾地说道“真正的鸡腿儿?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我们家从来都没有做过吧?我只是见别人吃过。那种鸡腿儿你吃过?”
“多新鲜呀?这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吃个鸡腿儿又算什么呢?我们家虽不富裕,不过逢年过节还是可以改善改善的。”
排骨羡慕道“你可真是好命,我们弟兄几个能分到几个茄子把儿已经是改善生活了,就这还得省着点吃,上一次你来我们家,几滴酱油兑上水加点盐,对于我们就算是下饭菜了,有时候连这也没有,窝头照样吃光光。我爸说了酱油也是钱买的,咸盐不花钱也没人白给你。吃饭能糊弄饱肚子就行,做好吃了纯属浪费。”
狗蛋由衷地感叹“常言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话真是太对了!就我这样的还值得你羡慕啊?那要是让你知道人家郭晶昌是怎么活的,你又该怎么样呢?人家的生活那才叫滋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星星不给月亮。简直是美上天啦!”
张德旺在旁插话“有什么好羡慕的?他们家条件再好,不也是仨饱一个躺儿吗?”
排骨委屈地说道“仨饱一个躺儿还不够我们羡慕的吗?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从来都没有吃饱过……。”
“咱们虽然不能仨饱一个躺儿,但是仨半饱总还是有的吧?”
狗蛋深有体会“先不说你们能不能吃饱,光是饭菜的质量也是天差地别,你给人家能比吗?”
“再好吃的东西,把嗓子眼儿一过全都是一个样,他们吃山珍海味的能活,我们吃糠咽菜的照样也死不了。”
狗蛋简直是无语了“您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人家晶昌鸡蛋都不吃,猪肉都吃腻了,可是你们呢?”
“我们怎么了?我们家的孩子个顶个也都不吃鸡蛋,猪肉连看都不看!”
排骨疑惑地问“咱们家有谁不吃鸡蛋的我怎么不知道?过年都舍不得割一斤肉,你怎么却说连看都不看?再说了光看也不能解馋顶个屁用?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尽情地吃一顿肉菜!”
张德旺反问一句“你们弟兄几个,今年有谁吃过鸡蛋?又有谁看到过咱们家买肉?”
排骨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有谁吃过鸡蛋,一年之中更是连一点儿肉星儿也见不着,于是只得如实回答“我们弟兄几个还真没有谁吃过鸡蛋,只看到过别人家买肉,咱们家大概已经有两三年没看到过猪肉了吧?”
“这不就结了?我说你们个顶个不吃鸡蛋难道还说错了吗?”
排骨也真是服了老爸,人家那个不吃,那是选择性地不吃,吃不吃完全看心情,高兴了就吃一点儿,不想吃就不吃。他们这种‘不吃’那是强制性地不吃,说好听点儿是不吃,说的难听一点儿,想吃也得有啊,没有的东西还吃个屁呀?家里穷的叮当响,鸡蛋皮都摸不着,想吃也是白日做梦。
狗蛋一时间竟然被舅舅说的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总而言之人家晶昌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吗?”
张德旺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有什么我就想吃什么,我没什么,什么我都不想吃。”
几句什么什么快把狗蛋给绕晕了,思前想后整理思绪再问一句“那您想吃什么?又有什么?”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只要能够拿得到就属于我的,可以吃进嘴里的东西就是我想吃的。凡是我不想要的东西,我也不会去强求。”
“人家郭晶昌那是好东西吃腻了,你们这完全是想吃吃不着。虽然都是不吃,其中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也可以说是不吃鸡蛋的。而且我们家的孩子从来都没有吃过剩饭。你敢说你没有吃过剩饭吗?”
狗蛋的确是吃过剩饭,剩饭的口感的确要比第一次做的差一些。不过在那个时候物质匮乏,剩饭也没人舍得扔掉,所以热一热就是一顿饭食。“你们那不是不想吃,而是每天做的饭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剩饭?要是有人给你们一些剩饭的话,看你们吃不吃?”
张德旺只能是无奈地苦笑,心里话这孩子,可真实诚!我不知道每天饭食不够吗?正因为想吃吃不着我才这么说的,真要有剩饭,怎么肯舍得不吃呢?人穷了,连一句大话都说不起。
不知道读者诸君能否从张德旺的话语中听出一丝玄机?他说的话乍一听似是而非好像还有几分道理,可仔细一品味其中也是大有深意他说世上所有的东西,只要能够拿的到就属于我的,一般人就会理解成所有的东西,只要他想要就可以得到。其实不然,关键问题是他究竟有多少资格去拿那些东西,再下一句可以吃到嘴里的就是我想吃的东西,我不想要的东西,我也不会去强求。这句话我们能不能反过来分析一下凡是我强求不得的东西,也就不是我所想要的。只有可以吃的到的东西才是我想要的……。
论起辩驳口才,八个狗蛋也不是舅舅的对手,狗蛋理屈词穷无言以对,不过就算是口头上不占上风,他也不赞同舅舅的观点。
吃不到的天鹅肉比不上手里的窝头更实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可以让人减少一些遗憾,多多少少获得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虽说有着一些自欺欺人的成分,但是不得不说在当时难以改变的情况下,这种自我安慰的心理,不失为一种聪明的活法。
想当年,村里招收煤矿工人,一般人都是不愿意去的,因为大家都认为煤矿工人吃的是阳间饭,干的是阴间活,说的不好听,那是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差事,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干,张德旺觉得煤矿工人收入高,反正在家里也没有多大的出息,还不如去闯荡闯荡,本来已经报名了,眼看就要出发了,谁知节外生枝被人顶替。原本要去当煤矿工人没人愿意干,张德旺报名没人和他争抢,自然这个名额就是他的,一旦有其他人加入竞争,他就毫无悬念地被人取而代之。
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原来有一个人家里兄弟众多,穷人命贱,在家里难有出头之日,就想着当兵出去混混,不料由于某种原因未能如愿,求好不得便退求其次,于是就想着去当煤矿工人。因此张德旺痛失到手的机会,事败垂成之下张德旺流下了不甘眼泪。
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事后每当别人提起此事他就对人放出豪言“想让我去当煤矿工人?没门儿!”
有知情者解释“可不是没门儿吗?有门儿的话,不早就去了吗?”
又有人对张德旺说“听说你当时没有去成,都急哭了是不是?”
张德旺撒谎一点都不脸红“那是我不想去,他们非让我去,不去都不行,我哭着也不去,幸亏后来有人去了,村里干部才不再难为我……。”
张德旺的这一套酸葡萄理论,让这些后生晚辈云里雾里、叹为观止。<divid="er_ip"><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