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西域一国将阳羡茶换了个名字,小心翼翼地进贡上来,这位圣人忍不住了,笑看了李彦一眼。
满朝谁不知道,这位正是茶品的推广者,如今大唐的饮茶风气,与其有巨大的关系,结果西域居然把茶当成宝,反过来进贡给大唐?
李彦也怔了怔,仔细观察阳羡茶的重新包装,嘴角微微扬起。
他卖茶卖了那么久,于各地传播,终于到收获的时候了。
……
“如此说来,丘叔在兰州病倒,以致于难以前行?”
退朝之后,李彦回归内卫,等待消息。
安神感很快前来,将其父亲安元寿的话转达,还带来了丘英的亲笔书信。
李彦展开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丘英病倒,旧伤发作,难以随军,留在兰州养伤,接下来准备向圣人请辞,告老还乡。
丘英的年纪并不大,只有五十多岁,此时急流勇退,确实是明智之举,既保住晚节,也断绝武后继续利用的可能。
同时信中他也以欣慰的口气,祝贺丘神绩服绯,撑起丘氏的门面,言明自己辛劳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卸下重担。
李彦仔细看完,百感交集。
查案查到亲近之人的身上,是最难受的,武后看得很准,他也不能免俗,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但真正那么做了,实在不好受。
丘英从凉州到京城,都对他颇为照顾,虽然在对方看来,自己的帮助更大,但无论如何,这位出现在学馆前改变他人生轨迹的魁梧男人,在李彦心中的地位是很重的,对方在涉案未深的情况下,能以天水郡公的爵位告老,也算是一個体面的结局了。
眼见李彦面色舒缓,安神感也松了口气“六郎,那我去办事了。”
李彦道“稍等,近来茶饼在西域的销量如何?”
安神感笑了起来“阿耶刚刚还提到,他路经凉州,回老宅时,得知近几年族内收益,都被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是六郎带我们所做的茶饼生意,真是没想到此物比胡椒都要赚钱。”
李彦道“胡椒的暴利,是物以稀为贵,出产地就那么些地方,争抢者却众多,据曾经远行的江南商人所言,不仅是我们大唐,那些遥远的西方国度也对胡椒趋之若鹜,将之比作黑色黄金,甚至不惜为之发动战争……”
安氏是凉州大族,凉州商人就暂时下线,转为江南商人,安神感心想江南商人怎的也能去西方,又为之咋舌“胡椒在我大唐虽是贵族所用,十分昂贵,但为此物开战,难以想象,实在太疯狂了!”
李彦微笑“从胡椒上面,其实也能看出茶的作用,要知道饮茶能滋养身体,清心降火,防止腹胀,畅后便利,这对于我们大唐人都是很好的,那些生活于草原和高原的人来说,更是必须的饮品,价值又将如何?”
安神感有些遗憾“不瞒六郎,你以前老是强调茶品有这么多妙用,我们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见西域各国争抢,才确定无疑,早知茶饼真的关系到异族的性命,应该早早下手,做到如六郎所言的……‘垄断’?”
李彦摇头“垄断不了的,江南和蜀地早有饮茶之风,我所用的煎茶之法也只是一种新的思路,并非不可取代,我现在是推动者,强行垄断的话,则是这个行业的破坏者了。”
安神感钦佩“六郎的格局真是我等不能及,茶品能盛行大江南北,如今各地销量大增,茶商心中最感激的人正该是六郎啊!”
李彦道“我倒是没指望那些商人感激,我也不会无私奉献,如阳羡茶、紫笋茶等江南名茶的出产,都掌握在手中……”
“从江南到长安,由谢氏商会完成,从长安往陇右再运往吐蕃和西域,则由你们安氏相助,具体到异国各地,再由商人经销,分工明确,利润极高,如此历经数年,商路终于稳定。”
“现在吐蕃的贵族,应该基本习惯饮茶了,就不知道他们的普通子民,是不是还求一茶饼而不得?”
安神感眼睛亮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内卫应该予以关注,不吃胡椒,只是少了一味调料,不喝茶,他们却可能因为后滞而痛苦死去。”
有矛盾好啊,内卫就喜欢有矛盾的邻国,为受压迫的阶层作主,安神感振奋起来“连饮茶的自由都没有,吐蕃的子民过得太苦了,我这就去安排。”
李彦欣慰地品了口茶,安神感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也能独当一面了,他粟特人的出身更是适合完成别人完成不了的任务。
不过等到下班回家,刚刚到了李府,李彦又发现,似乎不需要他主动做什么,吐蕃的孙波茹本已经恭敬地侯在府外,见到自己的狮子骢,更是提前迎上行礼“李阁领!”
李彦立刻下马,他在吐蕃时持旌节,面对这位孙波茹本时,也只是颔首为礼,此时倒是拱手还礼“茹本昔日相助,我犹记于心,如今来我大唐,是我尽地主之谊的时候了,请进!”
孙波茹本见他态度依旧,心头狂喜,一路酝酿着情绪,等到了正堂入座,她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坚定“李阁领可还记得,昔日在吐蕃时,曾赠予我一本《大唐西域记》?”
李彦点头“当然记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本由苏毗女子翻译的《大唐西域记》是特供版,里面将曾经的女儿国描写的富庶强大,玄奘如果见了都要吃惊,这是我去过的女儿国?
正是那本书,在这位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经过风雨浇灌,开花结果。
此时孙波茹本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道“我这次来,是想求助于大唐天军,助我孙波,脱离吐蕃,重立苏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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