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
李彦有些诧异:“父亲怎么与这位相遇的?”
虽然一位是九五之尊,一位是太上皇,但家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如以前那般,林元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在赛马场上相识的,此人见识气度尽皆不凡,可为良臣,赋闲在野实在可惜……”
李彦听了详细过程,颔首道:“原来如此,既有才华,愿为朝廷效力,自当用之。”
他吩咐一句,很快吏部查询的资料送了过来,轻笑道:“这位是应举士子,来京师参加科举,还有十日就要大考,还能去赛马场,劳逸结合,倒是一位趣人。”
林元景想到宗泽的年纪和自己都一般大,居然还来参加科举,有些诧异:“今年不是考新学么……他能适应?”
李彦道:“父亲是听了何人的话语,才有了新学难以适应的看法?”
终究是身份不同了,林元景有些谨慎,但也没有隐瞒:“这些时日在外,确实有风言风语,说是朝廷力推新学,才会打压前朝士人,多有定罪……”
李彦不以为意,早在对以曲阜孔氏、相州韩氏为首的士族进行除恶整顿后,他就知道会是如此:“士大夫在民间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如今接受不了地位降低的落差,总要编排些流言蜚语,野史逸闻,倒也正常。”
林元景有些担心:“那你准备做什么?”
李彦笑笑:“不做什么,任何政策总有反对者,当年唐太宗还被山东士子编排游地府呢,不妨碍他是千古难得的明君……”
“现在士大夫待遇大降,还不允许他们嘴上抱怨抱怨么?何况有些话也不是无道理,各种声音都要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事情,最是要不得的。”
林元景钦佩于这位的胸襟,想到士大夫的地位,又大为感慨:“十年前,我还坚信唯有读书科举,才是正经出路,劝你去科举,结果你有这般能耐,而那些尊贵无比的士大夫,却再也没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地位了……”
李彦道:“士农工商,国之四民,原本是没有高下之别的,只是士人掌控了话语权后,开始寻求凌驾于能力之上的地位,再加上唐末武人祸乱天下,引以为鉴,才彻底形成前朝崇文抑武的风气。”
“如果顺应这种局势下去,风气会越来越畸形,所幸现在纠正还不难,今年科举参与的人数也更多,他们抱怨归抱怨,还是一股脑地来考试。”
“新学的意义,就是让风气焕然一新,同时愈发追求实用,在前朝文教的基础上,对于有真才实学的士子是好事,比如这位宗泽。”
前朝赵宋还是留有大量人才的,不过改朝换代之后,许多人还在野,李彦没准备利用历史的前瞻性专门寻找,该来的总会来,对于宗泽参加新朝科举,就表示欣然。
宗泽会适应新科,因为此人年轻时就是敢想敢做,殿试不顾字数限制,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力陈时弊,批评朝廷“朋党之祸”,然后就被主考官“以其言直,恐忤旨”,置于“末甲”,“赐同进士出身”。
这还是殿试不会黜落士子,否则宗泽连个科举出身都不会有,不过历史上接下来的三十年,他也一直在基层打转,估计是刚直的性格和宋朝官场的风气很是合不来,直到靖康之难。
已经成为老者的宗泽被临危受命,镇守开封,在那般危急的局势下一次又一次抵挡住金军的进攻,以致于金人畏惧,称其为“宗爷爷”。
而宗泽还是岳飞的伯乐,岳飞犯法将被处刑,宗泽觉得岳飞是人才,碰上金人攻打汜水,便让其立功赎罪,岳飞大败金人而回,宗泽升他为统制,岳飞由此扬名。
当然,按照南宋初年的尿性,但凡对国家忠心的将军,都没有好下场,宗泽也是其一,在开封任期时曾二十多次上书赵构,力主还都,并制定了收复中原的方略,均未被采纳,最终忧愤
成疾,临终时三呼“过河”,死不瞑目。
如今这般忠臣再也不必忧愤而亡,虽然宗泽一旦过了解试,在殿试时肯定会被发掘出来,李彦依旧拱了拱手:“为国举贤,不愧是太上皇!”
林元景哈哈一笑:“你母亲近来可嫌弃我了,你记得跟她说说,我也是干正事的……对了,在赛场上,我还听说金人卖马给商贾,是真的么?”
李彦点头:“是真的。”
林元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倒是奇了,久闻金人凶横残忍,灭高丽、灭辽国,如今又在到处掳掠人口,连西夏边境的羌民都不放过,现在卖马资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彦嘴角微扬:“不可轻视敌人,也不必抬得太高,金人也是人,其臣民在贪婪之下,自然会做出一些通敌卖国的事情。”
林元景抚掌道:“那敢情好,最好能多卖些过来!”
李彦悠然:“靠金国的马,养我大燕的骑兵,是肯定不够的,但接下来就看金主怎么应付这场危机了,建立在恐惧上的统治,又还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