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宜嫁娶,宜出行。
上上大吉。
长公主府忙的热火朝天,张灯结彩,仆婢们进进出出间脸上俱带着笑容。
席面已经安排好,是卢见殊一手操办的。
所邀客人一部分是华安长公主的下属,如兵营中的几个副将,校尉,以及大大小小立过战功的百夫长也在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秦衡两兄弟的同窗好友,大多出身世家,也有几个寒门子弟。如果说秦衡交友还会注意门第,颇多考虑,秦湛就任性许多,只要人品脾性合得来,就会玩到一块。
世家之中,郭卢两家是必不可少的,郭映如的父母都是华安长公主当年同生共死的副将,如今又与卢氏成了儿女亲家,关系更上一层。除此之外,还有华安长公主的好友,益州钟氏女,如今的颍川许氏当家主母,钟如焉,带着自己的夫婿和独子前来祝贺。以及辽东杜氏,桂州梁氏,江洲宋氏这几家平日里关系尚好的都带了厚礼前来。
兰陵萧氏也来了人,还是至今未曾婚配的萧二公子亲自送礼上门。
接亲的队伍还没到,外头就已是热闹非凡。
“让我看看,是谁扔了外头一堆宾客,自顾自躲在里头偷懒?”
宋姑姑领着人进来,帘子还未掀开,就传来女子舒朗的笑声。
来人梳着妇人髻,一身绛紫色的衣袍,清秀面容,一双含笑眼眸望过来时,眼中睿智的光芒叫人不会轻易小觑。
“钟姨!”秦清喊了一声,下意识要起身,头皮一疼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被人握着。
“坐好。”华安长公主笑骂了一句,对钟如焉没好气道,“谁偷懒了?外头的人难道还要我亲自伺候不成?”
屋内同样坐在一旁的卢见殊,秦沅两人跟着起身,乖巧喊人:“钟姨。”
不同于秦沅对钟如焉的陌生,卢见殊是一直都知道钟如焉的身份。
原因无他。
郭映如时常会在她耳边念起这个颍川许氏的当家主母,身为华安长公主的好友,钟如焉的身手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更难得可贵的是,她与华安长公主一同长大,后面即便是嫁去了颍川,也没有说是放弃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要华安长公主有所需,她便能抛下丈夫儿子快马赶到。
她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仅次于华安长公主。
连郭映如的父母都有所不及。
郭映如希望可以成为钟如焉这样的人。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阿宁刚出生那会儿,瘦瘦小小的一只,整只手还没有我的大拇指大。”钟如焉感叹道,看着坐在铜镜前,抿唇微笑的少女,只可惜,没有那个缘分做儿女亲家了。
华安长公主坐在秦清的身后,一贯拿兵器的手罕见握着一把木梳,打理着秦清的头发。
她眼神也不带给一个,“还好意思说,你那会儿跟从土里刨出来似的,脏兮兮冲进帐篷,原本阿宁乖乖的,见了你,就立马哭的停不下来,怎么哄也没用。”
钟如焉道:“我感慨往昔岁月,殿下却非要在小辈们面前揭我的短,阿宁大喜的日子,就是有人惹了殿下不快,也不该是我啊。”
华安长公主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不愧是多年的好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情。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绸缎一般的黑发,长发尚未及腰,她的女儿就要嫁人了。
华安长公主深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有悔,她有愧,可是一转眼,儿女也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嫁人生子,她好像都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他们就已经不需要她了。
“阿宁,殿下这副样子,怕是心里后悔把你许给康王世子了。”
“嗯?”秦清抬头,看着镜中的母亲,想回头,被华安长公主摁住了肩膀。
卢见殊没忍住道:“阿娘,你给阿宁梳头,都梳了有两刻钟了。”
钟如焉道:“殿下根本就不是个心灵手巧的主,也就只能梳梳头了。”
“闭嘴。”华安长公主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却是怎么挽都挽不起来,最后只能放弃。
她拍了拍秦清的肩膀,“阿娘先去和你钟姨说会儿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秦清的闺房。
“殿下。”钟如焉敛了笑容,低声道,“您真的想好了吗?此时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怕是”
华安长公主道:“自是深思熟虑,才会狠下决心。”
钟如焉定定地看她,“即便当真要如此,也不必您亲自前往。流寇猖獗,如今已是不小的一股势力,就连当地世家都有何其暗中勾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非要连根拔起?”
“你说的是流寇,还是世家?”
从这句话中,钟如焉就明白了她的心意,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