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关待的日子久了,她历来没有让人伺候梳洗的习惯,除了要弄头发之外其余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亲自动手。
捞起盆里的帕子擦完脸后,沈南雁的目光落在轻阴身上。
一件淡紫衣裙,精致秀气的小脸,白皙的肌肤更衬得她浑身上下贵气几分,多了几分世家小姐的味道。
轻阴的样貌的确不俗,莫说在沈府丫鬟中,就是与其他小门小府的小姐相比也是能胜出许多来。
“轻阴,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可还有家人尚在?”沈南雁道。
“奴婢的娘亲去得久,久到奴婢自己都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知道八岁那年被喜欢赌博的爹卖到了青楼,幸得少爷相救,奴婢才有幸能脱离苦海,过几天安心的日子。”轻阴的眼睛生的极美,深邃的清眸总是含着笑意与灵动,一说话让人忍不住直视着她的双眸。
“自己过得安心欢喜便好,对于年少之事不必介怀。”沈南雁温声安慰道,对于轻阴的经历她是抱已同情,因为才出声宽慰道。
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年少的伤疤是不会轻易消散的,更不会说释怀就释怀。
心里一旦留下了伤害无论如何也消散不掉了。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她的一生活在痛苦与不幸之中苦苦挣扎,直到现在每次一想到那件事她的内心还是会痛,还是会耿耿于怀,又如何能发下呢?不必介怀只是安慰旁人的话罢了。
“奴婢早就介怀了,那件事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那个人不过只是一个过客罢了,他根本不配让我恨他,怨他。”轻阴云淡风轻道。
这话在世人面前提及可能显得绝情冷心,好歹是养自己这么多年的爹,如今竟然竟然狠心到不认他,在这个百姓孝为先的大梁,这个想法有点过于偏激了。
爹娘可以对你不好,可以随意打骂你,若是你弃养你的父母这就是不孝,不待你父母把你如何,街坊邻里人的唾沫星子足以把你骂死,世人也会鄙视你。
沈南雁听后只是一笑而过:“这话倒也不假。”她没有经历过家人不睦的事,不懂轻阴的感受,不好发表言论。
换个角度想轻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她亲爹待她不仁,她只是选择遗忘不再见她爹,与世人说的不孝还是从根本上有所不同。
“小姐赞同我的话?”轻阴微讶,不敢置信。她这话离经叛道,违背了世人口中所说的纲常伦理,在如今这个世道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没想到沈南雁没有斥责她,反倒赞同她的话。
就连红樱那样心思玲珑,处事不惊的人听及她这番言论都要规劝她良久,更别说她家小姐了。
才气太甚,清冷淡然,绝色美人这是她对沈南雁的印象,没想到她不赞成这世道规定的准则,骨子里也离经叛道。
“为何不赞同?”沈南雁反问,不知是在问轻阴还是再问这个世道:“我认识的一个人,他是世间最温柔善良的好人,就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世人都迁怒与他,他对世人掏心掏肺,可这世道待他不公,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轻阴待在楠苑的时间不长,对慕昭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沈南雁说的是慕昭,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有些唏嘘:“小姐的那位朋友恨过吗?埋怨过这个世道的不公吗?”
恨过吗?埋怨过吗?她不知道,但是她是埋怨过的,恨过的。
恨这个世道太过不公,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偏偏发生在了她身上,让她受尽折磨屈辱磨难,日日受其折磨,难以入睡。
埋怨过她的家人为何不保护好她,埋怨过自己为何要出门,否则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谈话在沈南雁的沉默中结束,轻阴端着早已冷透的水出了屋子。
红樱在外头等候多时,见她出来忙走上前去问道:“如何了?伺候小姐还习惯吗?顺利吗?”
轻阴现在同她们一同伺候沈南雁,红樱有心给轻阴创造更多的机会,让她能多去伺候沈南雁,日后众人自是不敢轻慢她,还能在沈南雁面前露露脸,让沈南雁喜欢她。
但她又担心轻阴的一番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话让沈南雁不喜。
方才轻阴进去这么久还不见出来,红樱心头七上八下,替她捏了几把汗,如今看她出来心下才放心下来。
“姐姐不必担心,我伺候小姐很顺利。”轻阴笑着应道,回应红樱对自己的善意。
“那就好,那就好。”红樱忍不住拍了拍胸口送了一口气。
“我不过端个水进屋,姐姐不必如此担心。”轻阴郁闷极了,她有这么不靠谱吗,活像她上了断头台要被砍头一般。
“能不担心吗?”红樱语重心长道:“好妹妹,你听我说日后你只管好好伺候着小姐就是,不要在说出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省得众人不欢喜你,让我为你担心。”
红樱太过守规矩,这话却是真心为她着想,她心底虽然不认同她的话,还是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姐姐还是快进去替小姐梳发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