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哀!”铃木园子立刻想起了灰原哀,转头就去找负责现场疏散的安保人员交涉起这件事情来。
中石惠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懒懒地晒着太阳,他不和黑猫有任何交流,他的观众也一直安静着,除了之前问过一次网球公开赛的事情外就再无其他对话。
这样也挺好的,事情简简单单,不用怎么动弹,麻烦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
和安保人员谈完后,铃木园子依旧忧心忡忡,握着手机一直不愿意离开,中石惠也懒得劝她,跟电线杆一样杵在旁边闭目养神。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铃木园子按下接听键:“是我,铃木园子。”
“是吗?找到了?哇哦这么久了还真的能找到啊?”
“我也不知道啦,阿惠想要那个盒子。好的,我知道了。”
“嗯,嗯,没问题。多谢,辛苦你啦!”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中石惠终于掀开眼皮,刚一睁眼就看见铃木园子满脸骄傲地靠了过来:“阿惠,你要找的那个箱子管家先生帮我找到了,是我当初和那几个看不顺眼的千金小姐随便竞价的时候,对方气不过高价买下来了!”
“骗别人花冤枉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哦……”中石惠呼出一口气,“不过真的找到了,没错吧?在哪里?”
铃木园子笑得狡猾了一些:“我问了管家先生,还记得三天后的表演赛吗,表演赛后会有一个体育届的慈善晚会,对方会把箱子送去拍卖会,我用慈善的名义买下来庆祝你的表演赛大获成功怎么样?”
“……为了不让我临时逃走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园子大小姐。”
铃木园子大笑着拍拍他的背:“不用谢不用谢!就这样决定了!”
……
组织的安全屋。
天窗外转暗的天色显示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白天的事件调动了城市里大多的警力,安全屋的位置恰好离水族馆不远,处于某住户楼的天台,从外面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废弃的雨棚,进入到雨棚后才能打开机关进入到隐藏的房间中。
三个人在安全屋里静静地呆着。
琴酒坐在靠边的沙发上,面无表情,连视线都没给旁边的两个人一眼。波本和马丁尼凑在一起——准确的说,是马丁尼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波本。他脸上的表情谁也能看得明白,清清楚楚的满是讨好。
“我看明白了,波本,你就是我马丁尼这辈子的灵魂挚友。”马丁尼骚扰着波本,压低了声音,“组织里居然有你这样真善美并存的成员,我觉得朗姆得给你颁发表彰状才行。”
“你在白天的表现可不是这样说的,”波本皮笑肉不笑,“想卖了我去讨好琴酒?”
“我不允许你将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贷款安在我头上,这是很严重的诽谤!”
“爆炸的时候倒是想起我了,就没考虑过我会直接离开那里,剩你和琴酒在原地‘好好聊聊’的可能性吗。”波本说。
马丁尼偷偷瞥了眼琴酒,没能从对方深沉的脸色中看出点什么来,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注视着哪里,不过马丁尼觉得要是他看过来的话,必然是带着森森的杀意。
“你开玩笑恐吓我的样子也依旧帅气,波本,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波本被他烦得不行,强硬地扭过头不再和他废话。
“不是您主动想要接触琴酒的吗,现在就是您展开行动的大好时机哦。”黑猫在一旁窜来窜去,它也只能在马丁尼这边找到久违的做任务的感觉了,其他角色卡一个比一个怪异,完全摸不懂他们想要做什么。
“还要等等,”马丁尼说,“先开口的人会暴露更多,我得掌握琴酒现在对我的态度才能决定要不要卖了波本。”
黑猫震惊了:“您还想要卖波本吗?!奈亚以为您叫上波本一起把琴酒挖出来就已经放弃出卖他的打算了!”
“波本也是这样认为的。”马丁尼内心的语调是与他面容展现出来的开朗截然相反的冷静,“当然,琴酒也会这样想「马丁尼和波本是存在着信赖关系的两个成员」,这种情况就会显得我出卖波本是公安这件事的价值更大了。”
“……您……您还真是了不起的人。”黑猫舔舔嘴唇,干巴巴道,“奈亚最初以为您说的卖掉波本是指卖给fbi,没想到是卖给琴酒。”
“莉莉的选择把琴酒推向了我这一边,计划临时改变也是常有的事吧。”马丁尼解释完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
黑猫罕见地居然有些感动,现在居然只有以前因为过于幸运而让它牙痒痒的马丁尼还会和它谈谈心。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pua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将这个安全屋的位置告知他们的是早早离开了水族馆的贝尔摩德,她也很惊讶后续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在琴酒的手机里传出马丁尼声音的时候,她差点忘记踩下刹车。
交付完安全屋后,贝尔摩德还提醒马丁尼:“希望我还有能和你见面的一天,男孩,注意一点礼貌,琴酒和几年前不太一样了。”
马丁尼嘻嘻哈哈答应了下来,心道他在诸伏景光的描述中感觉几年前的琴酒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作为甜心马丁尼,他也提醒了贝尔摩德一句废话:“有不少工作人员知道你去过休息室,得注意一下。”
直接将工作人员处理掉明显不现实,现在警方盯得很紧,不过马丁尼相信贝尔摩德有自己的方法掩盖掉这一点。
“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琴酒终于开口了。
安全屋里安静了很久,马丁尼眨眨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在爆炸前的那次来电。
“我的另一个老板。”他毫不避讳道,“你应该知道吧,我被授权打两份工。”
“你来找我干什么?”琴酒问。
“我和波本来救你啊?我怀疑现场的炸弹就是fbi那俩可恶的家伙准备的,这么说起来,我们组织里是不是还有fbi的卧底啊,不然你的行踪为什么会暴露的?”
听到“卧底”这个词汇,波本凝神望去,只看见马丁尼义愤填膺的表情,他似乎又起来什么,问:“说起来,卡慕呢,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他就是fbi的人。”
“……这还真是巧啊,诶不对,那这样看来就是卡慕设计想要弄死你诶。”马丁尼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轻敲一下,恍然大悟道,“不过你居然会真的跟着他去水族馆,有些松懈了哦。”
他很清楚琴酒是为了什么去的,但还是这样说了。
指向性的话语让琴酒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终于将视线投了过来,帽檐将他的脸分为明暗的两块,那双眼睛隐没在阴翳中看不真切,微微勾起的嘴角倒是血腥味十足。
“你在撒谎。”他以嘶哑冷漠的声音说,“除了第一个答案外全是谎言,我有说错吗。”
马丁尼:“…………”
这家伙是测谎仪吗?
定了定神,马丁尼对黑猫下达指令:“我要对琴酒使用「心理学」。”
“您想反向测谎?”黑猫歪歪头,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指示进行了相关的检定,“您拥有90的「心理学」,确认使用吗?”
“确认。”
【「■■」】
“那么,您仔细观察着琴酒的表情和身体动态,您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却能清楚地从他勉强能称作笑容的下半张面容里读出轻微的讽刺。
“这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不算放松,能看见的肌肉随时处于警备状态,但警备的对象似乎并不是您。
“与此同时,您发现他并没有期待着您的反应,如果是用言语来诱导着期望中的反应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放弃您展现出的任何蛛丝马迹才对。”
所以他没有撒谎,或是夸大其词。
这不科学啊!如果琴酒真的能识别出谎言和真实,那组织的那些卧底早就被他杀穿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费劲才能从一群人里找出一个真正的成员。
还是说他的自带技能就是「看破马丁尼的谎言」?
这也说不通,他又不是之前的那个马丁尼,这个技能总不至于是跟着称号一起转移对象的吧?
发现自己的谎话会被对方轻易差距后,很多准备好的东西都排不上用场了。
而森鸥外提示道:
【平平无奇私人医生:按照你最开始想的试试看,那不算是完全的谎言。】
他最开始想的是……
作出决定的时间很短暂,有时候作出影响一生的决定也只是在某个瞬间,那时开弓的箭支,是出膛的子弹,是坠入土壤中的一滴水。
无法挽回,也无需挽回。
马丁尼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居然带上了一点点琴酒的影子,当眼皮耷拉下来挡住了印入翠色眼瞳中的灯光后,漠然感使他宛如毫无生气的空洞人偶。
“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马丁尼的这句话让波本心头一跳。
而马丁尼自顾自走到琴酒面前,居高临下使对方向沙发后靠了一些,仰起头后终于露出了帽檐下的眼神。
与马丁尼十分相似的墨绿色瞳孔冰冷又凌厉。
马丁尼弯下腰,偏长的金发几乎扫到琴酒的脸上。他的目光十分有存在感,像是在对待某个需要观察到每一处细节的工艺品一样,从对方的眼睛下移到高挺的鼻梁,接着是嘴唇,下颌,喉结,最后又转回到那双眼睛上。
他慢慢开口,呼吸轻缓:“连这张脸我也不记得,可他们都说我们关系很好,又很不好。我想知道是哪种好,又是哪种不好。所以我来找你了——你觉得这是在说谎吗?”
听上去像是走投无路的拙劣谎言。这种说法通常用在法庭上那些证据确凿下的死刑犯口中,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下一句话便是,那和我没关系。
遗忘不会抹杀掉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让寄宿在过去中的情绪挥发消散。遗忘的唯一效果就是将濒临极限压力的弹簧继续下压,所得的结果无非是弹簧失去了它的弹性,又或是更剧烈的反弹。
“不,你这次没有说谎。”琴酒似乎是在笑,是真正能称之为「笑」的那类笑容,“还有什么要说的,继续。”
马丁尼直起腰,话题跳得很远:“波本怀疑我不是马丁尼,所以一边试探我一边和我一起找着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我想知道我是谁,他想知道我不是谁。你呢,琴酒,你觉得我是谁?”
琴酒听过这样的话,分毫不差,那场决裂的争吵就是由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作为了开端。
只是记忆中的小孩没有面前的青年这样平静,那孩子的呼吸里都藏着不知名的愤怒,不知道向何处宣泄,所以在伴随着话语倾泻而出的时候强硬又气弱。
“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这句话不知不觉就从口中钻了出去。
马丁尼咧开一个古怪的笑,任谁也不觉得那是在笑,他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话。
枪械的声音比他快一步响起,波本对准了琴酒,以此打断了马丁尼。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产生的时候比之前马丁尼做的任何事情带来的不安都要强烈。
波本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但不寻常跳动着的心跳和发麻的指尖通过生理反应的现象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包容叛徒吗?”波本质问起琴酒来。
琴酒不慌不忙地掏出枪,枪口指向的确是马丁尼。他的手是一贯的稳,组织的清道夫在工作上从来不会参杂什么感情可言:“不如你继续说点证据?”
现在的局面居然和在水族馆时完全反转了,那个时候的马丁尼只要出卖他,立刻能保证自己的身份。而现在的波本只要出卖了马丁尼,如果不是露出了太大的马脚,他的成员身份将会被立刻做实。
出卖一个卧底来换取组织的信任永远是粗暴却有效的。
黑猫在一旁看着这个诡异的僵持局面,那句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让它出现了短暂的僵直,它不清楚这个反应有没有被马丁尼注意到。不过看他那副样子,不像是有功夫打量自己的模样。
黑猫也不知道刚才的马丁尼想说些什么,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却和波本同步了。
马丁尼接触到了太多涉及本源的东西,森鸥外之前的那番话差点直接把系统一直掩盖着的东西拽了出来。
“如果我有证据,就不会和马丁尼一起来找你了。”波本用余光观察着马丁尼的模样。
他们三个人恰好呈现出三角形,唯一没有武器的马丁尼却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
他压根不设防,被枪指着也无动于衷,只是安静等着与自己“无关”对话的结束。
好在那副阴沉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大半,马丁尼重回了平静,察觉到波本的视线后甚至不遮挡地偏过头,像是在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波本将视线挪回琴酒身上,思考再三后放下了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变回了那副你们要干什么都和我无关的模样。
马丁尼又偏回头,语气诚恳:“贝尔摩德说只要在你见到我的瞬间就会送来一枚子弹,但是我算了算,你已经对我开过几枪了。现在没有赤井秀一,只要你能承担责任,波本也不会制止——你要再试试吗?”
“你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琴酒的目光顺着枪管的瞄准器对上马丁尼澄澈的双眼,“你来找我干什么?”
马丁尼终于甜甜地笑起来,用不含谎言的语言来引导一件事情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或是运气够好了,更像是某种会使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的神秘在庇护着他,一双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指引着他去推开那扇藏着秘密的黑门。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打算——
“你在寻找一个毫无负担杀了我的理由,而我在寻找一个坦然被你杀死的原因。”
马丁尼迎着枪口,面对着对于自己而言真正的死神。
“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