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便能看到山庄外巡逻的火把。
陆青遥的马蹄没过一道浅水溪,月下影影绰绰的花枝被撂在蹄铁之后。
她素来爱骑快马,不曾顾及脚下,马蹄过处水花飞溅。
“哎。”忽闻一声叫。
陆青遥忽地勒马“吁——”
定睛看去,稀薄的月色将溪水镀了一层波光,而波光那头,山石赫然垒出一道低凹。
声音就是从那洞里传出的。
陆青遥警惕地摸上刀柄,随行的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张望。
“三天,二堂主还真是聪慧。”那声音不大,笑盈盈地,却做到了一出声就让人想拔刀。
不是岳无疆还能是谁。
石洞黑漆漆一片,陆青遥看不到人,只能对山石白了一眼“那我走?”
“哎!”
匍匐在碎石后的岳无疆吹亮一支火折,微弱火光映出男子英挺的鼻尖,陆青遥这才看清他的藏身之处。
说是山洞,更像是废弃的谷仓,用乱石搭建而成,近水而居,离真正的山庄还有段距离。
岳无疆只让火折亮了一瞬,立即掐灭“快过来。”
陆青遥扭头跟侍卫道“在这里等我。”
她跳下马,猫腰挤进逼仄的洞口。
进了洞,伸手不见五指。
“呃——你踩我头发了。”岳无疆痛叫道。
陆青遥“?”
她下意识撤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想岳无疆的头为什么会在地上,脚下又踢到了什么。
“嘶,怪我,怪我长了脑袋,硌了二堂主的脚。”岳无疆又阴阳怪气吃痛。
“掌火!”陆青遥忍无可忍。
“此处不能明火,他们能看到。”岳无疆在陆青遥脚下说。
“他们?”
“嗯,方才你来时,没看到山庄的瞭望台么,都是巡逻。”
陆青遥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免得再踩着什么奇怪东西。
她拧眉“那不是你岳家的山庄么。”
岳无疆好像终于摸索着,从陆青遥脚下抽出了头发,坐直了些“是姓岳,但不是我家的。”
陆青遥听话听音,思忖道“哦,岳无盛。”
岳无疆没想到,陆青遥已经对岳家了解了这么多。
他一愣“你见过我大哥了?”
随即他“嗯”了一下,自问自答起来“也是,我出了这种事,我爹肯定要找你过问那个,我娘脾气不好,她没难为咳。”
岳无疆说着说着就熄声了。
他自觉有点尴尬。
说话是要分人的,与人话里头带着“爹”“娘”这种称呼,是亲朋之间脱口而出的家常,透着“自家人”的亲密。
但这种话对陆青遥一脱口,是怎么听怎么怪。
好像偏要提醒两人身上那层不得以的关系似的嘶。
可快闭嘴吧。
还好陆青遥没那么多歪心思,她一股脑的琢磨起岳无疆藏身此处的目的。
还洋洋洒洒加注了自己的推测“所以你藏身此处,是怀疑火药跟你大哥的山庄有关?于是你从驿站金蝉脱壳,直接一路查到了这里?那你现在将我引过来,是已经有了周全计划,需要借陆家之力助你一网打尽?”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陆青遥甚至还有点跃跃越试的兴奋。
岳无疆听着陆青遥的断论,许久没吱声。
陆青遥“?说话啊,你查到什么了?”
岳无疆摸了摸鼻尖,声音好似有点心虚“那个,承蒙抬举。虽然你口中的我神通广大,能单枪匹马如入无人之境。但”
他顿了顿,陆青遥听到窸窸窣窣的摸索声。
随后一簇火光炸开漆黑,山洞石壁映照出亮色,陆青遥倏地眯了眯眼。
她这才看清嗯,原来自己真的一直踩在岳无疆的头发上。
岳无疆是半趴在地上的,常年顶在他脑袋上的玉冠早已消失不见。衣衫凌乱,墨发尽数散落在地面,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他肩靠着一些装香料的麻袋,香粉一见火,立即有莹莹浓香弥散。
那岳无疆为什么不站起来呢?因为他的大腿上倒插着一把箭头。
待陆青遥看清后,岳无疆又按灭了火。
岳无疆“其实是,我瘸了。”
陆青遥“”
岳无疆“用蝴蝶引你过来救我。”
陆青遥“”
岳无疆“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
不要用那种看废物的眼神看人,闭眼!
岳无疆“我说这是意外,二堂主信吗。”
陆青遥摸了摸自己的刀,杀心渐起
岳无疆“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青遥又收回了放在刀柄的手“有屁快放。”
当夜,寂静的洛阳城内,从将军府出去了三人,回来了四人。
树欲静,风不止。
恐怕只有月亮知道,巍巍皇城下的所有暗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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